接下來的幾天,那位綾乃大美人總是會來找楊牧之聊天,話題很廣很雜。
從楊牧之為什么會說著這么別扭拗口的洪荒妖話,到你這些年都在干什么,為什么沒有聽過關(guān)于你的傳聞?再到你體內(nèi)流淌著洪荒最為至高榮耀的神凰族血脈,為何會給人一種很異類的感覺?
“神凰族血脈?”
楊牧之將光滑額頭上一縷長劉海撥至一旁,露出那雙大眼睛,腦后的亮黑馬尾輕輕搖晃。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身側(cè)的綾乃有些發(fā)懵。
“……是的,你身具神凰族血脈,難道你自己竟不知?”
楊牧之這些天與這位綾乃大人呆在一起的時間不少,總算在對方的糾正下,口語發(fā)音什么的都標準了不少。雖然一口洪荒妖話聽起來還是有些蠢有些搞笑,但最起碼交流溝通起來沒有什么障礙了。
“我這是第一次聽說神凰血脈……可以和我講講嗎?”
綾乃有點想敲楊牧之腦殼的意思,“你呀!真有點懷疑三明那家伙是不是看錯你的星宿了?!?p> “這神凰族呢,在我們洪荒最為神秘,知道其底細的人并不多,神凰一族本身的人也很少,但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據(jù)說神凰族的開山老祖,就是那神獸朱雀的化身,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曾經(jīng)有人親眼目睹一位神凰族女子變身五彩鳳凰,這卻是千真萬確的!”
楊牧之眼神暗晦,低頭看著腳底翻滾海浪,默默不言。
鳳棲梧桐,梧桐山那座一點也不華麗、卻溫暖舒適的小院,有溫柔的娘親陪著他長大,也有幾次夢中的五彩神鳥,她圍繞著自己轉(zhuǎn)圈,以一雙羽翼小心保護著他,就像是娘親溫暖的懷抱……
面朝船尾大海的兩人,其實每次都會注意到身后有一位少女在悄悄靠近,看到兩人愉快的聊天后,少女總是會紅著眼無聲離開?;氐窖b滿了大半貨物的簡陋船艙后,嫂子就會抱著少女的肩膀,柔聲安慰:“傻丫頭,你和他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像他那樣出色的男子,身邊的女人,又哪里會是這般平凡?”
而船尾這邊,綾乃眨著眼睛,嘴唇嘟起:“楊牧之,你好像傷了一位小姑娘的心耶?!?p> 楊牧之與這位大美人稍稍退開半步,輕嘆道:“其實,我這種人,不配讓她傷心……”
“你這家伙,利用完人家就甩在一邊啦?果然不配讓人為你傷心?!?p> 綾乃知道,楊牧之每次故意與她挨近,表現(xiàn)出兩人很親昵的樣子,都是為了讓那凡俗少女死心。而她自己在這些天與楊牧之的接觸中,心境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從來沒有離開洪荒天下的綾乃,很早就給自己定下了心中人的標準,不是三明大人,就是姚憐花那樣的。不是說男人要有多好看,但生得好看的男人,總感覺做什么都順眼,都是對的。
而那些生得不好看的人,便是萬般皆罪。
然而這一刻,綾乃心底卻忽然冒出了一句:“楊牧之,那我配不配為你傷心呢?”
其實綾乃心中明白,自己應(yīng)該是更喜歡明霞洲那位姚憐花多一些的,兩年前的那次千萬里跑去表白,可惜被無情的拒絕了。如今忽然見到模樣更勝一籌的楊牧之,倒不是她真的芳心萌動,只不過是不自覺的拿楊牧之來氣姚憐花而已。
楊牧之像是能看透人心,嘴角淺淺帶著笑意:“你之前問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那是因為……我來找我媳婦兒呀!”
綾乃竟然無比驚訝:“什么?你有媳婦兒了?她是誰?她在哪里?”
楊牧之笑意更濃:“應(yīng)該說……她們是誰!”
綾乃張圓著小嘴,半天后才肯閉攏,“你……果然還是個花心大壞蛋!”
在這之后,綾乃找楊牧之聊天的次數(shù)果然稀疏了不少,偶爾在船內(nèi)二層碰見面了,也就是一個眼神交匯,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貨船沒日沒夜在深海里航行,楊牧之晚上屈膝盤坐在過道一角,白天則獨自呆在船尾發(fā)呆,叫千夏的少女這些天也很少出現(xiàn)在他身前身后了,而一種奇怪的氣機牽引,卻在楊牧之心頭愈發(fā)明顯了。
那是一種很強大很深沉的力量,有點像在呼喚他的意思。
楊牧之跟著感應(yīng)一步步尋去,在貨船上最大最精致的一間廂房前停下來,隔著厚厚艙門,明顯能察覺到房中那股難以壓抑的氣息。
楊牧之閉上雙目,神識透門而過,只是瞬間就察覺到一股凌厲氣機朝他凝聚的神識沖撞而來,楊牧之的神識抖了幾抖,趕緊收了回來。
“想不到,所謂的陰陽師竟然也有這般強大的神識?”
楊牧之只看到雅致的廂房中,靠窗立著一根古怪的四方石柱,正不斷散發(fā)著墨色靈氣,看上去又有點像是一方石碑,上面痕跡斑駁,卻無一文字。
窗側(cè)桌邊,盤坐著一個俊美男人,徐徐睜眼,與楊牧之隔門對望。
房中之人,正是那位三明大人,在墜星群島當時所稱的飛鳥時代,就連他們的天皇都要對他畢恭畢敬,在民間,更是被敬畏如天神的存在。
然而此刻,全名賀茂三明的男人,心中的震驚絲毫不亞于京都那些平民見到自己時的心情。
在他的精神識海中,神魂搖搖墜墜,晃蕩如水。
站在如今的陰陽術(shù)最頂端,成就超過那位精通各種學問、并以占卜精準著稱于世、有著“村上天皇藏水晶念珠于箱,令忠行卜之”記載的師父太多太多,甚至曾勵志要超過開山祖師成為歷史前后最偉大陰陽師的男人,震撼道:“這家伙的神魂強度,比之炎風林那位周熹,似乎更強??!”
屋外,綾乃優(yōu)雅走來,左右看了楊牧之幾眼,嘆氣道:“你還是走吧!別來趕這趟渾水?!?p> 望著生平所見最好看的男人走上舷梯,綾乃低垂著眼瞼推門進屋,只聽屋內(nèi)男子問道:“你和他接觸了這么久,弄清他的底細沒有?”
綾乃在桌前坐下,一條豐滿的大腿翹在自己另一條白嫩大腿上,布料珍貴的內(nèi)裙下,隱約可見迷人風光,略帶倦意道:“你不是會觀星宿、相人面嗎,問我做什么?”
男人緩緩抬頭,看也不看近乎裸露的美人大腿,“若不是很確定他有我洪荒血脈,都要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浩然天下那群煉丹師了……”
綾乃坐正了身子,嘖嘖稱奇道:“只知道他與我一樣,一身刀意出神入化,想不到又多了一個煉丹師的身份?”
三明短短輕笑一聲,“四年前,我與炎風林那位奇葩第一次比拼神識,我勝他半分。兩年前,聽聞他從浩然歸來,我們又比試了一次……”
“炎風林的奇葩?是那位‘東暾淡熹,北吹寒寂’的啰嗦狂嗎?你能上趕著去找他比拼兩次,我也是很佩服你了。”
綾乃似乎很樂意在三明面前顯擺著雪白的身體,她換了一條腿來翹二郎腿,“第二次,你又贏了?”
“不,這一次,是我輸他半分……由此可見,周熹去浩然天下學習煉丹術(shù),是正確的?!?p> 三明走至窗前那方石柱,雙手負后道:“也只有浩然天下的煉丹師,才有如此強大的神識。這個楊牧之,他是被赑屃御亭吸引來的,總覺得……此事有些不安?。 ?p> 綾乃一臉認真:“你是說,楊牧之有可能會破壞我們的御亭碑?”
“也許吧!只是感覺而已,不太確定!”三明沉吟道:“應(yīng)該將此事告訴周偃師才行。”
“可是駝那御亭碑的老龜還沒有找到呢,我們是不是……”
“住口!”
三明打斷了她的話,“背負御亭碑的,那叫赑屃,但凡靈禽祥獸,皆有靈性,別再用你的無知來羞辱它們的神圣了。”
綾乃吐了吐舌頭,雖然不反駁什么,卻也絲毫不以為意。
三明漸漸有些不耐,“你去告訴貨船管事,讓他全速前進,最少要比原計劃提前三天到達魚美人島!”
“哼,看把你神氣的!你要搞清楚,巫覡伯伯是和你合作的關(guān)系,而我只是幫伯伯的忙而已,不是你的下屬哦!”
說歸說,綾乃還是老老實實去傳話了。
忽然想起遠去浩然天下的嵐大哥,綾乃心中突發(fā)奇想:“浩然天下,是不是也挺好玩的?嵐大哥,真該和你一同去看看的!”
三明嘴角冷笑,出聲道:“去了浩然天下,那些奪命飛劍四處亂飛、無處不在,千里之外便能取你這顆美人頭顱,那是真的好玩呀!嵐學會了周偃師大半身的詭秘巫術(shù),替命、躲避飛劍什么的不在話下,而你呢?除了刀法值得一提之外,拿什么護住項上人頭?”
綾乃恨恨跺腳道:“最討厭你窺探人家的心事了!早早不喜歡你真是太對了。你這樣的怪物,就該一輩子沒人喜歡!”
走上舷梯時,一身高冷貴氣的黑裙美人倏然回頭,心底嬉笑道:“白白浪費你這副好看的皮囊,沒人喜歡真可憐真可憐!真以為大家的眼神都是崇拜嗎?其實那是懼怕??!”
賀茂三明抬手撫過御亭碑,淡然道:“需要人來喜歡嗎?我的身心,早已獻給了陰陽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