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狀況顯得越來越糟糕，絳紫色的唇艱難地翕動，仿佛在說一個人的名字——悠悠，醫(yī)生不得不再次給她戴上了氧氣面罩，子末的姨媽一進病房便哭了。
……
子末父女來到舞蹈室時，時間尚早。他們依稀看見舞蹈室門口掠過花寒的一個簡約而性感身影，而后另一位穿著旗袍的女人從休息室門口探出身來，那女人身上的旗袍乍看上去像極了花寒昨天的那條。不容細看，旗袍女人立即被花寒拉了進去。休息室里傳來一串細碎的吳儂軟語，打情罵俏似的。
雨后初晴，菰城濕軟的中心公園里，一陣陣蟬鳴和鳥叫聲不絕于耳。
子末出了公園，沿愛山廣場步行街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最后在蔽蔭處一個露天茶座上獨坐。目之所極，他居然意外地瞧見舊友何亮在一個霸王與虞姬的雕像上面對一群媒體人在講解著菰城和項羽的淵源。
“……秦末，項羽據(jù)烏程建項王城，稱子城，其舊址在愛山廣場一帶。西漢初年，烏程縣治自下菰城遷至子城……”
一名手持央視臺標(biāo)的話筒的記者追問秦末的那段歷史，何亮擺出一幅學(xué)者的架子抬了抬鼻梁上眼鏡，邊走邊字正腔圓地答著，幾臺攝像機一路跟隨。一問一答間，何亮也發(fā)現(xiàn)了坐在露天茶座上的韓子末。
阿亮安排那群媒體人在茶座邊休息后上前，在子末的肩上重重地一拍：“兄弟，是你么？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活著呢？”子末欣然地笑了，起身緊緊地跟何亮擁抱。
韓子末指著媒體人問：“你們這是在作啥？”
何亮笑道：“是央視9套來菰城做的一擋文化專訪?！?p> 眼前的何亮已是中年發(fā)福，渾圓的啤酒肚將他那件粉色的T恤衫高高撐起。他鼻梁架著一副玳瑁眼鏡，笑的樣子自信而滿足，乃是菰城文化界的權(quán)威人士。
“聽說你在北京混得不錯啊！”何亮說：“兩年前我還在報上看到你在北京某藝術(shù)中心辦畫展的消息，當(dāng)時那個畫展叫“灼烈夏至”，對不？”見子末笑著點頭默認便道：“當(dāng)時想去北京看看呢?！?p> 子末凝視他，似笑非笑。
何亮注視他，忍不住問：“二十年前你怎么會忽然離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你忍心舍下母親，舍下悠悠的？”
“悠悠現(xiàn)在好么？”子末忽然問。
何亮嘆了聲：“她不太好，結(jié)婚才三年就離了。十幾年來，她一直單身?！?p> 子末低下頭去，許久才說：“兄弟，我知道么？二十年前我被公安抓了，在里面呆了半年?！?p> 何亮驚訝：“有這事？我們怎么會不知道？”
子末說：“就是怕連累你們才對你們隱瞞的，我出獄后就去北京……”
正說著，一個稍顯肥胖卻看上去頗有些文藝氣質(zhì)的男人向何亮興匆匆地走來：“阿亮，我在酒店訂了包廂請央視大記者用餐，餐后去我車行坐坐，我彈吉他給你們聽……”不經(jīng)意間見了子末，愣住了。
何亮問：“阿志，你還認得這個人么？”
子末站著，對他神秘地笑。
阿志遲疑了一會：“子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