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萬寶齋里一個跑腿的,但萬寶齋早就沒了,他竟然不知道。再帥有什么用,世界都已經(jīng)變了……”
這些青樓女人們嘰嘰喳喳的磨著自己嘴皮子,或許只有通過嘴中說的這些事情,她們才能意識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里。
如刀的涼風(fēng)像是揭露整個世界陰暗一面般,輕易刮開街旁那些卷在一起的涼席,里面包著一具具死去的尸體。
有的尸體骨瘦如柴,明明沒死多久但卻只剩下了個皮包骨,應(yīng)該是給餓死的。
還有些尸體渾身滿是刀口,已經(jīng)干枯的紅色血液染臟了身上的衣服。
或許他們是擋了一些俠客們抓捕通緝犯的路,給亂刀砍死的。
尸體腐爛的臭味襲來,寧采臣趕緊用手捂著自己的口鼻,身上雞皮疙瘩豎起。
他與地上這些衣食不飽的人并沒有任何區(qū)別,除了他還活著外……
今天風(fēng)格外的大,寧采臣終于看見面前有一家酒家,店門口的旗子迎風(fēng)飄飛著,上面大寫著一個酒字。
他抿了抿略微干裂的嘴唇,最后抵不過腹中饑餓,牽著馬走了過去。
將馬拴在酒家門口,寧采臣走入其中。
然而隨著他進入,酒家內(nèi)坐靠窗位置的一桌人停下了交流,雙眼冷漠的注視著他,而這些人身形彪悍,手中的長刀放在桌面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
寧采臣給這群人嚇得一愣,但或許是與小倩離別了,因此他整個人的精神顯得十分失落,只想吃點東西。
一看他站在酒家門口,靠窗那群兇神惡煞的人互相低聲交流了起來,不過由于聲音太小,寧采臣只聽清了一句話
“這小子是來收債的……”
寧采臣并沒有太在意,他進入店里,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萬寶閣跟附近各縣的酒家們都有米糧上生意來往,因此這些人把自己誤認為是來討債的了。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p> 他剛一坐下,一名滿臉笑容的小二從大鍋里挑起一碗肉面,彎著腰畢恭畢敬端到了寧采臣面前,笑著說道,隨后又退回了廚房。
一些性格好的酒家老板在看見自己這些被萬寶齋派來討債的仆人時,會先端來一碗好些的面食做為招待。
因此寧采臣并沒有疑慮,對端著面同樣一臉笑容的小二報以微笑,隨后從桌子上的竹筒里抽出了一雙筷子,開始吃起了面來。
此時他腹部饑餓無比,因此打算先把這碗面吃完,再給店小二結(jié)賬。
他從碗里挑起一塊肉,肉塊十分的大,根本不像是這些擺在路邊的小酒家能賣出來的。
寧采臣放入嘴中咬了一口,仔細品嘗。
然而他卻疑惑發(fā)現(xiàn)這真的是一塊肉,而不是涂了顏色的豆腐或者土豆。
此時一名臉色兇惡,身形膘肥的人從門外走入,而他一只手扛著馬腿,另一只手抓著馬鞍。
哐當!
扛著馬腿的人來到靠窗位置的那一桌,將血淋淋的馬腿和馬鞍重重扔在了桌子上。
桌面空蕩的酒杯震得發(fā)出響聲。
還在疑惑碗里這是真肉還是假肉的寧采臣嚇了一跳,他轉(zhuǎn)頭朝靠窗的那桌看去,那馬腿十分的鮮活,分明是剛切下來的。
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目光朝著酒家門口看去,此時自己拴在店門口的馬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一家黑店!
寧采臣毛骨悚然,當看著小二用大漏勺從鍋里撈起的肉堆里,其中有一塊好像是人眼窩的肉時,一股強烈的嘔吐欲望出現(xiàn)在了寧采臣喉嚨。
而他一低下頭就看見一條白色的土狗咬著一只人手從他眼前走過。
嘔!
寧采臣再也忍不住,他開始沖著地面吐了出來。
然而趕了這么久的路,腹部早已空空如也,除了吐出點酸水外什么都沒有。
“嘿嘿,今天你收了多少賬啊?!?p> 小二拿起一把解剖豬腹的柳葉尖刀,朝著寧采臣這邊靠近,而他臉上依舊是招待客人的笑容。
靠窗的那群膘肥大漢們拿起刀也靠近了蘇鳴身旁,頓時間無數(shù)把刀架在了寧采臣脖子上。
完了……
看著這些刀子,其實做萬寶閣討債工作的寧采臣早就想到過自己會出現(xiàn)這種被人砍死了情況。
因為萬寶閣內(nèi)討債的仆人不止他一個,在路上給妖魔吃掉和被店家砍死的不計其數(shù),反正一個普通人在萬寶閣眼里就是工具罷了。
固然有所心理準備,但面臨這一天時,寧采臣還是有些驚慌,甚至眼里閃爍著不甘。
他想起了為自己而沖破牢門的燕大俠,想起了待人如賓,消滅蘭若寺妖魔的蘇縣令,想起了世上那唯一愿愛他的小倩……
在這個世上好人活著就這么困難嗎?
也好,讓我死吧,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要我了。
小倩,等我投胎后,咱兩下輩子一起做夫妻……
“我們是抓捕通緝犯的衙役,別跑!”
路邊一群身穿甲衣,一手拿刀,一手拿通緝令的俠客們看見了酒家里的場景立刻大叫。
不過俠客們只是求財,為了防止真的刀兵相見,所以俠客們的頭頭在嘴里喊著衙役兩個字。
借助官家來嚇唬酒家里那些身形彪悍的人,同時帶著手下沖了過來。
“快跑,快跑……”
不出所料,原本威脅寧采臣的這批人立刻配合的驚慌逃跑起來。
畢竟大家都是求財?shù)?,要是不跑,兩方拉不下面可能真的會死人…?p> 深知蓮合縣混亂情況的寧采臣可不敢待在這里,反應(yīng)過來后,他抓起一旁竹簍也想逃跑。
然而還沒等他跑掉,那群拿著通緝犯的俠客們立刻把寧采臣抓住。
“你是不是周婭明!”
俠客頭頭瞥了一眼手中通緝單上的名字,一只手捏起寧采臣下巴,開口說道,但語氣十分肯定。
“弄錯了弄錯了,我不是周婭明!”
寧采臣忍住下巴的疼痛,用嗚嗚的聲音說著。
“他有胡子,我沒有?!?p> “剃了胡子不就有了,帶走回去領(lǐng)賞!”
這些俠客們可不管那么多,抓起寧采臣就朝衙門走去。
百口難辯的寧采臣被捕快們送入了冰冷大牢之中,隨著粗大的鎖鏈上鎖,寧采臣徹底被關(guān)在了里面。
“放我出去,我不是周婭明!你們抓錯人了,放我出去……”
寧采臣急地抬手不停拍打著牢門的木柱子,想要讓那些捕快們回頭,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那逐漸離去的冰冷腳步聲。
“吵什么,別吵!”
一些坐牢坐久了,已經(jīng)習(xí)慣死一樣安靜的老犯人給寧采臣拍打牢門的聲音吵醒,他們起身煩躁的大喊,頓時將寧采臣埋入了聲音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