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明天再去飯?zhí)贸栽绮??!?p> 這種承諾她似乎每天都要做一次。
“喲,你醒啦?!?p> 陳露看向床下,自己親愛的舍友正對著鏡子往臉上涂面霜,她突然有種陶瓷娃娃在給自己上色的感覺。
“畫個妝那么認真,今天要去見誰啊?”
“當然要認真,”舍友說話的時候并不看她,手卻沒歇著,在臉上拍了又拍,“這可是我男朋友送我的?!?p> 她指了指那瓶化妝品,這個時候,陳露已經(jīng)穿好衣服下了床。
“知道啦,馮琪大小姐!”
陳露拿出鏡子,看著鏡子中自己白皙的臉。昨夜的倦意似乎還沒有被驅(qū)散,準確的說,倦意中夾雜著心跳的感覺。
昨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樣從便利店步行回家,卻被人硬生生地拽進巷子的角落里。
雖說事后那人解釋自己是警察執(zhí)法,驚心動魄的感覺還是讓陳露無法平靜,頭也不回地跑回學(xué)校。
“好歹是個警察誒,你都不看一看長得帥不帥?我的好露露,你還想單身多久啊?!瘪T琪揶揄道。
“誰當時有心情管這些,我......你怎么和敬老院的那些大媽一樣?”
陳露對馮琪的關(guān)注點表示無語。
“人家大媽吵著給你介紹男朋友,是關(guān)心你。”馮琪說道,“你要真是一不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誰整天花那么多心思給你操心這事啊,知足吧你?!?p> 陳露對她露出一個鄙視的微笑,轉(zhuǎn)頭繼續(xù)化妝。
“你今天還要去敬老院?”馮琪問道。
陳露點了點頭:“是啊,不過也還好,不像去市醫(yī)院那邊,還要坐半個小時的班車?!?p> 這時,陳露也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東西,她留下了一句“再見”,便急匆匆地出發(fā)了。
C市的敬老院,從建成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五年了,雖說孝順一點的子女通常不會將父母送到這里。但在政府的福利政策下,老人們的生活卻也溫馨舒適。
敬老院的門口,先前種著一株法國梧桐——后來變成了兩株,因為捐這棵樹的人怕它孤零零的,后來那個人說:
“雖然我這么有錢,但等活到60退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如就住在這里?!?p> 所以,在這所養(yǎng)老院的登記本上,他為自己預(yù)定了一個床位,這個人既是這所養(yǎng)老院的投資者之一,也是當時提議建造的發(fā)起人。
林琛。
可他現(xiàn)在正在警隊的看管之下,接受著無休止的盤問。
從先一天晚上抓獲林琛開始,整個刑訊組,連同局長甄志剛,隊長蔣子明在內(nèi)的專案組成員,都在和林琛進行著一場拉鋸戰(zhàn)。
而連續(xù)幾個晚上的審問卻一無所獲,林琛面對警方一問三不知,等到第三天蒙蒙亮的時候,甄志剛知道大家已經(jīng)精疲力盡,只好給這些警員放了半天的假,暫停審問林琛。
待所有人走后,甄志剛走到林琛面前,說道:
“林老板,事到如今,還是把一切都說出來,我們可以根據(jù)您的態(tài)度在量刑上予以考慮。”
林琛抬起頭來,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著甄志剛,隨后又將頭低下,依舊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仿佛不把甄志剛放在眼里,被潑了一盆冷水的甄志剛只好離開。
值班室依舊是百無聊賴的樣子,張毅和李涇渭同屬行動組的警員,抓獲林琛那一晚他們都在場。張毅提出,林琛生性狡猾,且狡兔三窟,可能不會乘車逃走,而是徒步潛逃,所以才在林琛去往酒吧的必經(jīng)之路上堵截他。
可張毅印象最深刻的,卻不是他一語成真的神算,而是那天晚上,在那個巷子里遭遇的那個女大學(xué)生。
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呢。
張毅搖了搖頭,卻看見李涇渭端著半杯咖啡從局長辦公室走出來。他看了看張毅,撇了撇嘴。
“跟個鐵人似的,什么都問不出來?!?p> 李涇渭邊說,邊將涼的咖啡倒掉,換上新的一杯。
“林琛還有什么可審的嗎?”張毅問道。
李涇渭不置可否道:“我也不清楚,不過聽甄局說,上面似乎很重視林琛的案子,哎,這些就不是咱們應(yīng)該管的了?!?p> 張毅不由得有些擔(dān)憂,林琛案如此受重視,想必是幕后牽扯眾多??蛇@一切背后究竟是誰?林琛為什么緘口不言呢?
張毅還是理不出什么頭緒,不由得煩躁了起來,若是這個時候,她在身邊該多好,至少不會思考得這么孤獨。
“你看,街上那個人怪怪的?!?p> 張毅回過神來,卻看見李涇渭指著窗外,只見一個穿著奇怪的女人站在警局的門口,來回踱步,卻不進去。
“來來回回有半個小時了,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崩顩芪颊f道。
張毅點了點頭,又開始觀察起來。那女人不僅行為奇怪,穿著也不正常。正是炎夏,她卻穿著一身長袖,頭上還套著一層黑紗,讓人看不清面容。
張毅心生疑惑,便走下樓去找她。那女人在警局的大門前站著。張毅走上前去問道:
“這位女士您好,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女人停了下來,用黑紗裹著的臉對著張毅,靜靜地看著他,這讓張毅不由自主地尷尬起來。
“你能幫我嗎?”女人用一種頗為疑問的語氣問道。
張毅露出一個暖心的笑容,說道:
“當然可以,那么請問您遇到什么麻煩了呢?”
女人搖了搖頭,似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不能說?!?p> 張毅覺得莫名其妙,你都到警局門口了,四百斤的白豬肉都上了架了,有什么不能切的啊,不過他還是拿出一個良好的態(tài)度問道:
“那這樣吧,您留一個電話號碼,有事隨時聯(lián)系?!?p> 女人還是不住地搖頭,路上的出租車來來往往,她順手攔下一輛,坐了上去。卻又對張毅喊道:
“我需要幫助,如果你可以的話,來“星月酒吧”找我!”
張毅問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馬燕!”
計程車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只留下這個陌生的名字。
張毅越發(fā)覺得“星月酒吧”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仿佛腦中有一絲印象,卻始終沒能回憶起來。疑惑越發(fā)在他心里加深。
不過聽李涇渭說,最近的假報案事件層出不窮,以前還多是小學(xué)生無聊,現(xiàn)在竟然還有成年人無所事事,亂打警局電話。有人說,這是由于這幾年就業(yè)形勢不樂觀導(dǎo)致的民眾情緒普遍底下。
隨她便吧,張毅想。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張毅接了起來,是敬老院王大媽打過來的。慈祥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小張啊,是......是我......沒什么事,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啊?對......對,咱們一起吃個飯,我再把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那孩子帶過來,咱們一起吃個飯,你倆認識認識?!?p> 張毅滿口答應(yīng)下來,小心翼翼地掛了電話,做媒似乎是老人的天賦。其實他倒不是對相親有什么興趣,以前的幾次大都也不了了之,只是不能讓王大媽沒面子,所以次次都去。
相親......每次想起這個詞,總是覺得不愿面對。
張毅回到了辦公室,卻見蔣子明隊長剛剛回警局,正好要找他。
“局長說了,你今晚加班,和我們一起去審林琛,你晚上沒別的事吧?”
“沒......沒有?!睆堃銈}促回應(yīng)道,相比相親,還是林琛的案子更吸引他一些。
可是他又該怎么和王大媽解釋呢?張毅不由得嘆了口氣。
屋頂?shù)牡鯚舴褐岷偷狞S光,晃映著潔白的大理石瓷磚看不清人的影子。
然而還是有一絲飯菜的味道夾雜在清香中流入鼻孔——這大概是這種中端餐廳的共性。用模仿奢華的裝潢來滿足精神需求,更用一個落地的價格吸引顧客——但你還是能找到夢和現(xiàn)實的些許差距。
陳露并不常來這里,這里的消費對她來說還是太貴了。學(xué)校門口的火鍋的川菜館已經(jīng)可以滿足大部分的聚餐,更何況自己找了白天和夜班的兼職,自力更生之后,更想做的還是攢錢買需要的東西。
這家店名叫“湯記私房菜”,如果不是王大媽說要帶她來見一個人,可能這個學(xué)期她都不會和這里有任何關(guān)系。
王大媽一搖一擺地在前面走著,絲質(zhì)披肩的尾巴在背后飄蕩,看得陳露想發(fā)笑。她的手被王大媽緊緊拉著,像是一個帶孩子來飯局的母親,生怕身旁的人走丟。
感情有時會作為時間的贈禮而出現(xiàn),特別是來自老無所依的人。
“大媽,他人在哪張桌子啊?”
“我還沒看見呢,小張說他提前到了,菜都點好了......我再找找?!?p> 王大媽說話的時候東張西望。
可陳露卻希望她找的慢一點,她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似乎能感受得到,步伐也有些亂了。
畢竟是見一個素未謀面的男性,還是以如此明目張膽的目的。
自己會不會一見鐘情呢?他會是什么樣的人呢?他會怎么看自己?如果覺得不合適怎么辦?他會糾纏自己嗎?
陳露覺得自己越想越亂,索性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