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兒怯怯的坐到丈夫?qū)γ?,低著頭咬著嘴唇。
“大花兒,委屈你了?!?p> 聽到丈夫這話,她驚訝的抬頭。她還以為自己要被丈夫私下教訓(xùn)呢,怎么,怎么他反倒安慰起自己來了?
“這幾年我在縣城里,家里家外都靠著你替阿娘分擔(dān)。以后就不用這么辛苦了,跟著我到縣城里生活,可能沒有家里這么如意,但好的是我們夫妻在一起,有什么委屈也不用悶在心里,告訴我,讓我來替你承擔(dān)?!?p> 大花兒嘴唇顫抖了幾下,快速的低頭,兩滴淚珠落在她手背上的衣袖邊緣,濡開兩朵小小的水花。
原本大姐夫還想繼續(xù)說,可看到妻子這樣子,他停下了,想一想,這教妻也不是一次就能達(dá)到目的,特別是大花兒這性子,還得花點(diǎn)水磨工夫才行。
“縣城里我租了個屋子,前面就是大街。你若是覺得閑得慌,就去三花兒那里討些豆豉來賣。記著,本錢可得給付了。就算是親姐妹,有些帳還是得明著算。這樣你們的關(guān)系才能長久下去。”
大花兒不太懂,但是她知道丈夫不會害她,再說了,買東西要給錢她還是知道的。不能說那是妹妹的自己就能理所當(dāng)然的拿走,她是大姐,也丟不起這個臉。
“行了,去洗洗臉,帶著大妞兒先睡,我去找老五老六說說話?!?p> 出了自家兩口子的廂房,大姐夫站在屋角聽了一會兒,扯起一抹笑,搖搖頭往后院兒走。
老五老六住一屋,在后院的西廂房。跟他們對著的是以前老四跟現(xiàn)在老幺的閨房。
他過去的時候,老五老六正坐在房門口,就著桐油燈做手工活。
“還在做呢?”他蹲下一看,是劃成了細(xì)條的竹篾青條。
“你這是打算學(xué)著做竹篾匠?”看到老五手指利落的撿起竹條插入正在編制的竹簍里,他眉頭挑了挑,“老五你是打算留下跟著爹娘?”
“嗯?!崩衔搴苤甭实男ζ饋恚拔夷X子不如六弟靈活,而且我習(xí)慣了地里的活,閑暇的時候做點(diǎn)竹篾去賣,一年下來也能攢點(diǎn)錢?!?p> 對于兩個弟弟的決定,他并沒有打算干預(yù),但是自己的立場還是要先給弟弟們說清楚。
“照說奉養(yǎng)爹娘是我這個當(dāng)大哥的責(zé)任,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爹娘舍不得丟下家業(yè)跟我走,我也不可能扔下城里的活回來做弄活。你們大嫂又是個軟綿的性子,我思前想后,只能跟爹娘明說了?!?p> “大哥,我知道的,你不用在意。能奉養(yǎng)爹娘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呢?!?p> “你替大哥在爹娘跟前盡孝,大哥也不能虧待你。以后除開爹娘的孝敬錢,我單再給你一些。這錢你不拘用在哪里,若是能攢一攢,多買些地更好?!?p> 他見老五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說,轉(zhuǎn)頭看向年紀(jì)更小一些的六弟。
六弟是要比五弟聰明一點(diǎn),但年紀(jì)小就不免要跳脫一點(diǎn),有點(diǎn)沉不下來做事。可到了鎮(zhèn)上的作坊里,肯定不是一去就能直接上手的,免不得要從最基本的入手,花個三五年的功夫能把整套學(xué)回來就算他厲害。
“這個機(jī)會你五哥不跟你爭,你得念著五哥的好。再有一個,這是你大嫂娘家妹子的主意,你去了之后得感激點(diǎn),人叫你做事別拖拉,勤快一些,眼睛放尖一些。大師傅有些東西不會跟你說得很透,想要學(xué)到真本事,要會看,會動腦子去想,明白?”
老六咧嘴笑,摸了摸后腦勺,猛點(diǎn)頭。
“以后你學(xué)會了,另尋個地方,大哥湊錢給你也開個鋪?zhàn)?,這是能養(yǎng)家糊口的手藝,你得認(rèn)真些,知道嗎?”
說完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他打算起身回房。
“大哥,這個,二哥三哥那邊……”
“你們別管,這事兒再鬧也鬧不到你們頭上,要是他們鬧太狠了,爹娘自會出手?!?p> 自古孝字大過天,就算分家了,他爹娘還是他爹娘,翻不出什么花樣來。
繞過屋角,他正打算回房,結(jié)果被守在角落里的老二給拉住。
“大哥,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老二看上去是個悶葫蘆,沒有老三油滑,但他心眼兒亮著呢,從分家這事兒上他就明白,自己和老三是把老大得罪狠了。
“我沒打什么主意啊,分家當(dāng)然是看爹娘的意思來辦?!?p> “大哥,你也別跟我繞圈子了,我知道,我媳婦對不住大嫂,讓她給大嫂賠個不是可以不?分家這事兒,還得慎重啊?!?p> “老二,你是個明白人,到底為什么分家你真不知道?”
既然對方要扯這事兒,他也不介意掰扯清楚。
“我知道你跟老三覺得爹娘送我去縣城里跟人學(xué)做賬房當(dāng)掌柜的是在偏心我,但是當(dāng)時爹娘可是問過你們,是你們不肯去,爹娘才送我去的。早年我當(dāng)學(xué)徒的時候,吃的苦受的罪倆弟弟不知道,你們還能不知道?”
聽到大哥的話,老二的臉青了白,白了紅,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好不容易我在縣城里站穩(wěn)腳了,每月的薪水,我就留下糊口賃房的,剩下的全都交給了爹娘。這些年你們吃的喝的,哪一樣不是我和爹掙回來的。你大嫂身為長媳,奉養(yǎng)爹娘是她的責(zé)任,但是你和老三呢,真把她當(dāng)大嫂了?還是把她當(dāng)女婢在對待?”
老大半張臉藏在陰影里,目光森冷的盯著他,老二覺得自己背心手心都泌出了冷汗。
“分家不好嗎?以后上面沒人壓著你們了,掙的錢也是你們自己的,這多好啊?!?p> 老二喘了兩口粗氣,好想說哪里好了,他跟老三能掙多少?這些年家里吃喝嚼用靠的誰他能不知道?無非就是沖著大哥離家遠(yuǎn),不?;貋怼?p> “以后你也是當(dāng)家做主的人了,一家大小可都指著你吃飯,自個兒多想想吧。”
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不到必要他也不想徹底撕破臉。但是想像以前那樣趴他家兩口子身上吸血,那是絕無可能的。
老二看著大哥進(jìn)了屋子,朝著墻深深的吸氣吐氣。他這才明白,不是大哥不知道,只不過是不愿意跟他們計較。一旦計較起來,那就再無回寰余地。
薄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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