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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

第十六章 墨笛藏鋒

棄巢 王爺賣瓜 2556 2020-08-16 17:30:00

  “記得那次你和小燕兒偷跟著我去學(xué)堂聽先生講四書,講到‘格物致知’的時候你在窗戶外聽笑了,被先生逮住責(zé)問時你反給先生講了‘朱夫子遭禍狐貍精’的故事,你說朱子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把先生的臉都憋紫了,后來先生稱病好久都沒來學(xué)堂講書呢?!敝軓奈男Φ们把龊蠛?。

  楊臻也聽笑了。周從文所說的那些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想的,現(xiàn)在看來從啟蒙讀書時就這么認(rèn)為了。如此想來,這舟水山莊里似乎有好多重要的風(fēng)物。

  “聽說我很喜歡爬那棵老梅樹?!睏钫檎f。

  “是啊,剛見你的時候,我看你是恨不得長在樹上,我聽楊將軍說你在京城的時候也是上墻爬屋沒一日老實(shí),只是到了舟水山莊都改了,不上房頂改上樹了?!敝軓奈恼f。

  兩日里,周從文把他能想起來的、能說上兩句的都給楊臻串了一遍,虧得周從文實(shí)在,楊臻也無所顧忌地實(shí)在了。晌午后他又躺到了老梅樹的橫叉上。待在樹上的時候,他心里要敞亮得多,他斜倚在橫叉上,端著笛子,宮商角徵羽在指尖靈動環(huán)繞,他覺得水曲有盼頭了。

  一段吹罷,他朝樹下看了看:“丫頭,偷看我多久了?”

  周從燕呆了一下,勾著梨渦笑道:“也沒多久?!?p>  周從文說從前楊臻都這么喚周從燕。

  楊臻坐起來往旁邊挪了挪,周從燕利索地攀上來坐在了他旁邊。她問:“這是什么曲子?”

  “還稱不上是曲子。”楊臻說。

  周從燕覺得奇怪:“怎么?難不成你在編曲子?”

  楊臻點(diǎn)頭:“我在江郎山有個朋友,他說昔日‘琴魄’李翛然曾作絕唱‘山水和鳴曲’,但卻自始至終只有半闕,稱為山曲。雖是半闕已是絕響,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遺憾?!?p>  “山曲你會嗎?”周從燕興趣起來了。

  “吹給你聽。”楊臻說著把墨笛橫起來,把早已爛熟于心的山曲又吹奏了一遍。

  聽罷,周從燕點(diǎn)頭:“怪不得說是絕響,真的好聽!”她對音律涉獵甚少,也聽不出曲子中那晃晃數(shù)十載難覓一知音的曲意,只能由衷地感慨一句好聽。

  這曲子只有一半并非是誰告訴楊臻的,而是他自己聽出來的。當(dāng)初他在江郎山下的竹林外聽到這曲子的時候就覺得有意思,后來見到了彈奏之人表明看法后更是受到了彈奏之人的贊嘆。

  “你怎么會想到用支笛子作兵器呢?”周從燕問。她從前看話本子就覺得奇怪了,別人的稱手兵器都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為什么他就非得選個尺短的木棍呢?

  楊臻把手中的墨笛遞給了周從燕,周從燕接手之時就覺得不對了。冰涼刺骨的觸感,還有這分量,哪里是木棍該有的?

  “我初入逆元拜師學(xué)藝之時,師父就跟我約法三章了。”楊臻說。

  周從燕知道他師父是誰,她對那些傳奇一般的人物也是充滿了好奇?!澳娜履??”她問。

  “不動氣,不殺生,凡事忍讓退三分?!睏钫檎f。

  秋清明是何等人物,他,還有林年愛,一早就覺得楊臻身上有一股不屬于楊家人的戾氣,而放任這股戾氣肆意膨脹的話日后必成大患,秋清明當(dāng)然不會眼看著逆元門淪為撫江侯府第二。

  當(dāng)然,這些事是楊臻所不知道的。

  “師父說刀劍不適合我,就把這根笛子給我了。”楊臻說,“師父說它叫‘藏鋒’,是故人相贈?!?p>  “藏鋒?”周從燕念著,“非刀非劍,無刃無鋒,確實(shí)是藏鋒了?!?p>  楊臻所理解的也是師父意在讓他掩藏鋒芒,可六年前的試武大會早已將掩藏這一說法擊碎了,畢竟當(dāng)時秋清明也并未多攔他。

  “說到底師父還是后悔了吧?不然怎么會在上一屆試武大會開始前不久就把我攆去跟老驢頭云游呢?”楊臻如是想。

  “說來也是,現(xiàn)在想來我好像確實(shí)沒在話本子上看到過你殺了誰的橋段。”周從燕琢磨著說。

  “整天打打殺殺的有什么意思,江湖最重要的是快意,恩仇都是煩人之事?!睏钫樾Φ馈K茨情T派之間你爭我奪,恩去仇來的,實(shí)在是瑣碎。

  “是吧,我也覺得……”說到這,周從燕的眼睛咕嚕了兩下,悄咪地問,“你什么時候走?”

  “什么?”楊臻被這突如其來地逐客令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什么時候走?”周從燕又問一遍,“偷偷帶上我吧!”

  楊臻明白過來后好笑道:“帶上你?偷偷?”

  “是啊,我從前一直——”周從燕突然卡住,她突然想起楊臻并不知道客棧那人是她扮的,便轉(zhuǎn)言道,“我爹一直不同意我和我哥出去闖蕩,非得讓我們呆在家里讀那些破書!”

  “文哥也想出去闖蕩?”楊臻樂了。

  “當(dāng)然啦,你知道他給自己定的字是什么嗎?”

  “什么?”楊臻饒有興味。

  “必武,他管自己叫周必武,為著這事兒我爹生了好一通氣呢!”周從燕比劃著說。

  楊臻笑得暢快,右邊嘴角的三角疤扯得都有些緊了。他笑這名字俗不可耐,卻也熱血滿懷。

  周從燕看著他那歡快樣子道:“別光顧著樂,快說,你應(yīng)不應(yīng)我?”

  楊臻挑眉:“把你偷走了,文哥怎么辦?”

  “唉,我哥他是不可能出去闖蕩的,”周從燕儼然是回到了兒時的熟絡(luò)樣子,“我爹還指望他考個功名回來呢,你想辦法帶我離開就行!”

  楊臻覺得這說法聽著耳熟,他道:“不一定吧?你話本子里沒看到過我?guī)煾傅某擅穯???p>  逆元?dú)鈩?chuàng)始人秋清明原本也是個被巨賈父親逼著考狀元的大少爺。

  “就他?能成秋清明?他自己都不敢做這樣的夢!”周從燕安靜了一會兒又說,“別看他這樣,其實(shí)他很膽小,也就在逃學(xué)定字這樣的事上跟我爹嗆,真到大事上他可老實(shí)了?!?p>  “這叫懂事?!睏钫檎f。

  “你是說我不懂事嗎?”周從燕不滿道,這是楊臻踏入舟水山莊之后周從燕第一次對他表現(xiàn)出不滿的情緒,“還是說你覺得你師父不懂事?”這回她腦子倒是轉(zhuǎn)得快。

  “不不不,”突然被扣上這么個罪過楊臻也犯怵,忙解釋道,“我只是單純地在夸你哥?!?p>  “少找借口,快點(diǎn)說答不答應(yīng)!”周從燕兇他,表情顯然不允許楊臻拒絕。

  楊臻看她,覺得可愛,但也認(rèn)真道:“你想過你走后你爹會怎樣嗎?”

  “我……”周從燕啞口?;蛟S她可以說,即便她走了,還有周從文,但她也清楚,有誰是誰,誰也不能代替誰。

  楊臻也看得出她知理,便認(rèn)真道:“假設(shè),我不顧周伯父,真的把你偷走了,可江湖畢竟是江湖,絕非店攤里賣的話本子所寫的那樣兒戲,我說江湖好在快意那也是對我而言,你會武功嗎?你說你想闖蕩,可你有闖蕩的本事嗎?”

  “我看過好多武功秘笈的……”周從燕噘嘴嘀咕。

  “比如?”楊臻大概能猜得出她口中的“秘笈”指的是什么。

  “輕云步法、乾元剔骨劍、鳳鸞回鳴掌……”周從燕掰著指頭數(shù),“逆元脈真氣我也看過……”她越說越矮。

  楊臻笑道:“這是功法要么失傳,要么不外傳,你是從哪里買來的?練了之后沒有走火入魔嗎?”

  “我會不會無所謂,不是還有你嘛!”周從燕委屈道。

  楊臻皺眉:你為什么覺得我一定會幫你呢?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

  周從燕被問愣了,她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后,一言不發(fā)地從樹上跳下來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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