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百了是什么意思?”
正在黃檗還在為護(hù)院的話揪心之時,他聽到了楊臻的聲音。
“秦大夫您起來啦?”小廝扭頭瞧見不遠(yuǎn)處的楊臻后立馬笑臉問好。
楊臻沒搭理他,抬步直接走到柴房門口往里看了一眼。
護(hù)院們把柴房的門關(guān)上后掛了鎖,紛紛躬身道:“秦大夫好?!?p> “需要我瞧瞧么?”楊臻微笑。
“不用不用!”領(lǐng)頭的護(hù)院連聲道,“就是一個鬧事的刁民,秦大夫還有少爺和姨太要看顧,哪里用在這破爛貨身上浪費心神,平白臟了眼睛就是咱們的不是了?!?p> 楊臻斜了他一眼,笑道:“確實臟眼睛。”他側(cè)臉問黃檗道:“藥煎好了沒?”
“好了好了。”黃檗點頭。
“端上走吧?!睏钫檎f著先一步往孫祖恩的房間去了,黃檗也趕忙端上藥罐跟了上去。
走了半路,黃檗將自己先前的見聞一一轉(zhuǎn)述給了楊臻。楊臻皺眉問:“誰跟他說孫祖恩命不久矣了?”
黃檗搖頭。
楊臻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心中儼然卻已經(jīng)有了半分成算。
他到孫祖恩房中給孫祖恩搭了脈,看著丫鬟們伺候著給孫祖恩喂藥。
黃檗站在楊臻身后,他也在看尚未清醒的孫祖恩被喂藥,不過他眼中的抵觸卻比從前更濃了,他甚至盼著丫鬟一個手抖嗆死孫祖恩。方才往這邊走的時候他就跟楊臻說了,他如今越來越討厭這孫家人了,看不起放牛工也就算了,還動輒便要弄死人家……
楊臻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突然間,黃檗瞧見他側(cè)了側(cè)臉。楊臻一個跨步近至床前伸手擋在了孫祖恩的腦袋上方,一些灰塵樣的細(xì)小之物落在了他的掌心。
坐在床邊喂藥的丫鬟冷不丁地見楊臻湊得這么近,不禁臉紅:“秦大夫……您這是……”
楊臻沒搭理小丫鬟這份顯而易見的嬌羞,兩眼上瞟看了看房頂。房頂上正對孫祖恩腦袋的地方缺了片瓦,楊臻掌心接住的那點塵土就是從此落下來的。
房上有人。
“拿塊紗巾給他遮住口鼻?!睏钫榱袅司湓挶闩艹隽宋?。他跑至場院看向?qū)O祖恩的房頂時,上面卻空無一人。
楊臻慢慢皺起了眉。
房上剛才有人他竟沒能察覺?
這怎么可能?能讓他無所察覺的,如果不是內(nèi)力遠(yuǎn)高于他,那便只能是像鴻踏雪那般會輕云步法的了。
內(nèi)力遠(yuǎn)高于自己的人,楊臻想得出來,自家?guī)煾盖锴迕髂前愕娜宋锉闶?,可若是儕輩間,楊臻自信世間之人無出己右。有人想讓孫祖恩犯哮而死,而且這人還是個高手——至于鴻踏雪,楊臻實在想不出這浪蕩家伙有什么理由做這種事。
黃檗跟著跑出來,順著楊臻的目光瞧過去也是什么都沒看見。他問:“怎么了呀?秦大夫。”
楊臻曲著食指節(jié)頂著嘴角上的疤尋思了片刻說:“你看好孫祖恩,紗巾每隔半個時辰換一回?!?p> 黃檗看著拔腿便走的楊臻問:“您去哪兒啊?”
“去悄悄看看那個長工,不能讓他就這么死在柴房里?!睏钫檎f罷,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黃檗雖然不情不愿,但楊臻是去救人了,這總算讓他安心了些,所以也就能勉強忍著抵觸去照顧孫祖恩了。
時近晌午,周從燕把面前的最后一點她也叫不上名的草藥塞進(jìn)藥缽中研碎、盛出后,便拍拍手出了懷春醫(yī)館。這兩天楊臻不在,她的日子也變得乏味了。先前楊臻說孫府里有莊澤,未免生事,她也沒跟著過去。
可不跟著去她又實在無聊得緊。
楊臻之前出門時把藏鋒留在了周從燕這里,頭一天她還興致勃勃、自信滿滿地想無師自通一下吹曲,可到第二日她就放棄了。這兩日間,藏鋒已經(jīng)全然成了周從燕寄托相思之情的物件了。她把藏鋒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掂清了它身重幾何,記清了它上面描龍畫鳳的圖樣,甚至連藏鋒尾端有三圈幾不可見螺紋這等事都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她學(xué)著楊臻的樣子,把藏鋒別在身后,圈著雙臂往下榻客棧的方向閑逛,順便四處瞧瞧,尋思找點什么對付一下晌飯。
“哎哎!那個誰!”
身后有人亂吆喝。
若是放在以前,周從燕肯定會回頭看熱鬧,但跟在楊臻身邊久了,如今不管那聲音是不是在叫她,她都不想搭理了。她只管走自個兒的路,瞧見了個賣霜花糕的攤子,幾步小跑湊過去要了份新出的包糕,剛要往嘴里塞卻被一群護(hù)院打扮的人給圍住了。
周從燕向來脾氣大,斜眼嫌棄道:“這是干嘛?”
她橫沖地走了幾步,這群人一點也不肯讓路,她便更惱了,剛打算動手,卻見人群間敞開了條縫,而后,歪了臉的莊澤站到了周從燕面前。
周從燕瞧見他后便不說話了。
她早聽楊臻說過莊澤也在廬州,沒遇上之前,她還惦記什么時候碰上了再給他一頓收拾,可如今碰上了,她只可惜楊臻不在她身邊沒機會看她懲惡揚善。
“臭娘們兒,少爺我踏破鐵鞋,竟然在這被我逮住了!”莊澤掄著手中的馬鞭子啐道,“什么舟水山莊,還他娘的說是平右將軍府的人?我看就是你這臭娘們兒搞的鬼!”
他被他爹莊同亮贖回來后聽人說是平右將軍府的人把他綁去浙江布政使司那里去的,這才害得他家平白沒了三萬兩??伤恍胚@個邪,一直都認(rèn)為這是自己后綁來的那個刁蠻娘們搞的鬼。
周從燕看著面前形象滑稽的莊澤,待他罵罵咧咧地說完后,笑問:“莊大少爺這臉是怎么了?被車轱轆碾了?”
“你個臭娘們兒還有臉說!”莊澤怒火中燒掄起了馬鞭。
周從燕這些日子的身手長進(jìn)不少,反應(yīng)也快了許多,她一扭腰側(cè)身便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這反倒是讓圍在周從燕身后的那兩個嘍啰打手遭了殃,馬鞭子劈頭蓋臉地掄下來,甩在了他們的面門上,兩個壯碩漢子頓時被劈翻在地,抱著頭嗷嗷叫喚起來。
未傷敵毫先自損一千,莊澤更兇了,抬手就要打周從燕。
周從燕拿楊臻練了好些日子的手,都未曾真正抓住過楊臻的衣角,如今情況是,以她的速度雖然追不上楊臻,但卻也絕對不會讓莊澤這樣的蹭到她的衣角。楊臻教出來的人,打架的時候從來不肯吃虧,不僅不肯吃虧,還要盡可能多地占便宜。
周從燕盯緊著朝她呼過來的巴掌,微一側(cè)身,別手從背后抽出藏鋒迎著莊澤的巴掌一揚。
鐺!
莊澤的手正面扛上了藏鋒,登時便把他的歪臉給疼著正了。
“臭婊子!”莊澤抽抽了好久才捋直的舌頭罵了出來,當(dāng)初劈頭蓋臉那一下也是這個感覺,他咬牙切齒道:“果然是你搞的鬼,來啊,給我抓起來!”
邊上站著的數(shù)個嘍啰護(hù)院立刻把周從燕圍了個嚴(yán)實。
周從燕倒不怵他們,畢竟平日里連楊臻都一直被她追著打。
這群護(hù)院看起來雖說也是練過幾天拳腳的樣子,可坊間的小打小鬧跟武林中正統(tǒng)的門派功夫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
周從燕緊瞅著撲面而來的拳腳,也以拳腳相迎。剛開始她打得開心,總算是能讓她償一下江湖女俠的愿了,也只是剛開始,她是打著好玩,但雙拳難敵四手,她難以架住一波又一波車輪戰(zhàn),皮糙肉厚的護(hù)院們可能當(dāng)輪被壘倒在地,但等過兩輪后就又能爬起來繼續(xù)上陣了。
周從燕又使著藏鋒和她的九節(jié)鞭這兩門兵器,沒幾輪拳腳就沒勁了。楊臻也教過她點穴卸骨的本事,可那些精細(xì)功夫她總學(xué)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