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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

第五十九章 造作殘局

棄巢 王爺賣瓜 2519 2022-11-17 16:13:07

  田溢被拎回了武陵源的小院里。

  他與竹葉青之間還有未竟之事,即便是烏顯煬不把他帶回來,他也得拼死拼活來這里一趟。他哆哆嗦嗦地等了許久,總算是等來了有些失魂落魄的竹葉青。

  竹葉青如游魂一般,蕩蕩悠悠地倚坐在了石桌上。她甚至記不起百里啟說的小師妹是誰,想了很久才模糊地組織出了一個名字。

  郭英嬛。

  可這個人是怎么死的,如何死在她手里的,她根本想不起來。死在她手里的人太多,她從來也沒想記住過哪個已死的人。只是方才的經(jīng)歷讓她罕見地有了堵心的感覺,一回想起當(dāng)時的場面,她就隱隱覺得自己要是想不起來會很悲涼。她見慣了世人的苦難,何曾有她自嘗癡苦的時候?

  “仙姑……”

  田溢一直這么稱呼她,誰都知道好笑,但他為保小命也想不出更好聽更恭維奉承的話了。

  竹葉青睇了他一眼,呼氣時順便說了倆字:“來了?”

  “仙姑,仙姑……”田溢過分可憐地殷勤湊近說,“小的把知道的全都說了,您能不能……”

  “噢?!敝袢~青拍了拍腿朝屋里吆喝道:“小張?小張??!張白鷺?”

  張白鷺半天才從屋里出來,儀態(tài)不修神情倉亂,他問:“竹姑姑,怎么了嗎?”

  竹葉青才想起來當(dāng)時張春洲好像也傷得不輕,她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先去照顧你爹吧。”她自己往屋里去,片刻之后拿著一個竹編蟈蟈籠子出來,走近了之后朝田溢一扔。田溢倉皇之下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個小籠子捧在手心,像是捧著一個易碎的皂水泡一樣小心翼翼不敢大喘氣。

  蟈蟈籠子里裝著一只圓蓋蟲子,乍一看就像是蟅蟲,只不過顏色有異,不是玄色而是尸青色。

  田溢抖抖瑟瑟地護(hù)著小竹籠子,聽竹葉青說:“好好養(yǎng)著吧,它能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田溢連連點頭,他知道。他當(dāng)然曉得殉蠱的威名,以后這個鱉蓋蟲子就是他的祖宗,他拼了命也得保它長命百歲。

  林半夏從牢房出來之后就領(lǐng)著不肯撒手的鴻踏雪找到了武陵源的院子。她忙著救她師弟的時候也聽人說過張春洲的事,現(xiàn)在總算是有機(jī)會趕過來看看了。

  張春洲的情況雖然有些糟,但因為剛經(jīng)過楊臻那一手,所以林半夏也不至于太操心,何況張春洲的傷情被處理得還不錯。前臂斷處接得挺好,內(nèi)傷也有細(xì)致的調(diào)息修復(fù),林半夏再動起手來也順手很多。續(xù)骨膏、養(yǎng)氣丹,現(xiàn)成的或者需要現(xiàn)配的,總之得心應(yīng)手不成問題。解決好張春洲的問題,竹葉青和林半夏也就能好好聊一聊了。

  “我那女婿怎么樣了?”竹葉青問。

  “有你閨女陪著呢?!绷职胂恼f,“沒事?!?p>  “真沒事兒?”竹葉青怕自己會毀掉閨女下半輩子的幸福。

  “真有事我就來不了這里了?!绷职胂倪€有心思安慰她。不過安慰完之后自己也忳忳郁悶,長嘆一口氣說:“百里啟什么本事你也知道,你怎么就不能改改你那副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的態(tài)度呢?”

  “我當(dāng)時真不記得了,那么多債,我哪能想得起來他說的是誰?”竹葉青的話已經(jīng)沒了往常的硬氣。

  林半夏聽她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反思錯誤了,又說:“反正若佟以后會落下怔忡的毛病是跑不了了,之前就因為隗冶犯過,日后只能靠他自己好好養(yǎng)護(hù)了?!?p>  “隗冶?”這事楊臻請教過竹葉青,此刻正好拿出來說一說,“他的紫螈不至于會有殉蠱的影子吧?”

  “你問我?”林半夏看她,她還想好好問問她呢。

  “我是不信那家伙能有這本事的?!敝袢~青說。

  林半夏嗤笑:“你自覺本事高深旁人參悟不透?”

  竹葉青皺眉搖頭:“我女婿把隗冶的鈴鐺末給我看過,里面只有一截螈尾,與殉蠱并不一樣?!?p>  “一不一樣不重要,你只說隗冶能不能除掉就是了。”林半夏說。

  “這……”竹葉青左右思量后說,“我得再見一見隗冶才行。”

  林半夏這半天里也實在是沒個閑茬,拾掇好了張春洲又去峨眉的院子看望參星和參宿,這二人畢竟是她帶過來的,有晌午那誅心攪腸的一遭之后真不敢想這倆人會變成什么樣子。

  參宿由南庚等幾個年輕弟子陪著埋案勞作,一見來人是林半夏,苦了半天了蒼顏總算有了一點笑意:“林醫(yī)仙來啦,失迎,是我招待不周了……”

  林半夏心里覺得他這硬要周全的客氣實在強己所難:“我來看看,匆匆千里趕來又經(jīng)了這番坎坷,真人可還應(yīng)付得過來嗎?”

  參宿真人頹顏贅著疲憊笑道:“多虧了林醫(yī)仙的湯藥支撐,不經(jīng)這幾遭波折,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堅韌至此?!?p>  “臨危受任,真人實在辛苦了?!?p>  參宿真人在林半夏面前沒有一點矯作,搖頭道:“如今想來,峨眉淪落到如此地步何嘗不是我不查之過,我若是能多留心他們一些或許就能早一步發(fā)覺以謀的心思了,或許就能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了,那樣的話如今掌門師兄還在,兆輝和固敏還能在大會上為峨眉爭光,我峨眉也還是當(dāng)之無愧的名門大派……”

  旁邊陪著的幾個峨眉弟子也不禁抹起了淚。林半夏看得窩心,這么些人在她面前流無聲的淚,她受不了這樣的悲苦?!笆朗聼o常,世路崎嶇,真人不要太委過于己了?!彼f。

  參宿唏笑難辨,安慰過身邊的后生們之后對林半夏說:“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替我向楊臻小兄弟道聲謝吧,我怕是實在分不出精力去周全這些關(guān)節(jié)了?!?p>  林半夏答應(yīng)下來。她也明白,參宿真人多半是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楊臻,雖然楊臻給了峨眉一個真相,但峨眉并沒有人向他求過這個真相。參宿真人衷心誠意地謝楊臻讓人去治醒他,但他也恍惚自己能不能接受眼下的結(jié)果,在未真正想明白之前,總會有些信疑參半的芥蒂。

  “多謝了?!眳⑺薹鲱~掩面。

  “參星真人……”林半夏還有旁的牽掛,“她還好吧?”

  “一直在房里,我們隔幾刻便會去看一看,只是愣神,跟她說話也沒有反應(yīng)……”參宿嘆息,“林醫(yī)仙若能勸一勸她,參宿感激不盡?!绷职胂恼写艘?,參宿再三道謝,又指了南庚領(lǐng)著她去找參星。

  屋里只有參星一人。時近黃昏,門扉緊閉,燈燭未燃,所以屋內(nèi)黑漆漆一片,讓人覺得異常沉悶。

  林半夏摸索著推開了一扇窗,讓外面的殘陽余光照進(jìn)屋里。她看著參星那副頹喪的樣子,真就像黃昏的余暉一樣暮氣沉沉。她坐到參星對面輕輕把手搭在了參星的手背上溫聲問:“你還好吧?”

  參星一如參宿所說,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林半夏老老實實收回手說,“去見過單以謀了。”

  參星的眼睛動了動,枯澀的眼睛靈動得十分困難。

  “他一直拿著一塊秋梨糖不舍得吃?!绷职胂恼f。

  參星好不容易斷了的淚又續(xù)了回來,掩面而泣,何其凄苦。

  “對不起……”話說狠了,參星雖然回了神,但卻又傷了一番心,林半夏愧疚難當(dāng),又開始組織安慰的話:“我們原本還擔(dān)心他會想不開,結(jié)果他心中似乎還有牽掛,所以倒也十分老實。”

  參星的悲傷迷離惝恍,許久都沒能和林半夏好好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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