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未聽見那老兩口在嘀咕什么,只看到那兩位老人家忽然整齊劃一地看向了楊臻,眼神明亮,目光炯炯,甚至感覺有點貪婪。
方爾玉站了出來,房孟鑫也撇下了穆璉想為楊臻擋災(zāi)。
徐樞倒不大擔(dān)心,還有心思跟溫涼討論那兩位老人家是誰,如果真是壽華二仙的話,徐樞是知道的,很多年前,他聽師父和老城主提到過。
“老人家,你要是想切磋幾下,我等皆可奉陪,但梅先生尚在病中,還望老人家體諒。”房孟鑫拱手道。
“還在病中?”華老頭上前幾步掐上楊臻的橈腕脈條,摸清情況之后又陰陽怪氣地問房孟鑫等人:“既然說他病著,又為何讓他頂著歲寒進(jìn)山?你們這些人的心肝何在?”
房孟鑫被說得啞口羞愧,旁邊的鴻踏雪卻有不服,他指著隔了層擔(dān)架橫陳在地上的穆璉道:“老前輩你誤會了,硬逼著老楊來這兒的是他,跟我們可沒關(guān)系!”
華老頭至此才多看了那橫尸之人一眼,也不是他鐵石心腸,只因那人雖然一臉?biāo)老嘀苌砝仟N,但光看其衣著之華貴便不是什么平頭百姓。對溫氏庫藏有覬覦之心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真正能找到這里的必得有朝廷中人,他亦不會對朝廷中那些能共患難卻不能共享福的人有什么好臉色。
壽老太多看了兩眼,過于明顯的一臉?biāo)老?,她也不必多費一分力去查看情況,只問:“這是何人?”
“鎮(zhèn)原侯穆璉,方才不慎失足墜亡,我等正打算把他送出去?!狈棵霄未鹪挕?p> “鎮(zhèn)原侯?”壽老太與華老頭對視一眼道,“好大的名頭啊,怕不是什么皇親國戚吧?”
鴻踏雪來了精神:“兩位老人家不知道啊?穆侯可是當(dāng)今圣上的舅舅??!”
“嗐喲喂……”壽老太咋舌,“聽著可真唬人吶?!?p> 項東衢跟在兩位老人家身后道:“師祖,攤上這事兒咱們怕是會有大麻煩,咱們……”
“死都死了,有誰能把他救活嗎?”華老頭沒心思管這些。
項東衢看了看楊臻,神醫(yī)都回天乏術(shù)的事,旁人哪還有那個能耐。
一群人態(tài)度各異,華老頭二人更看得出他們心不齊,不過他們也無所謂,只拉過楊臻來問:“別任他們岔開話題了,許久不見,再過兩招如何?”
方爾玉等人還有意阻攔,徐樞總算伸了伸手讓他們暫且看著。他隨林半夏而略知楊臻的狀況,那兩位老前輩不是一般人,不過幾眼便看出楊臻這副病弱模樣只是表象。
“請前輩指教?!睏钫橐普埶稣?。
華老頭狂喜不已,上前便要擺開架勢動手,卻被壽老太扒拉開搶了先?!耙娬哂蟹荩@回該我了!”壽老太挽著袖子往前走。華老頭雖然心有不甘,但老太婆既然都發(fā)話了,他也會乖乖讓開。
不管旁人什么說法,對陣的兩人動起手來十分利索。楊臻迎著壽老太的動作拉臂蓄力,與挾肘相撞時勁力迸瀉,威懾以二人為中心兀的向四周震蕩開來。
圍觀之人且不論站不站得住腳,僅是呼吸都一時阻滯不得喘息,震撼的威浪更是沖得他們臉皮一陣發(fā)麻。
壽老太老眸難得晶亮,老頭子說得沒錯,這小孩委實是個寶貝疙瘩。
一老一少默契撤招,再接手時亦是有來有回。壽老太掃掌被擋,跟出一爪鉗住楊臻單邊的肩膀,兩廂掣力間相持幾圈后,壽老太直接把楊臻掀了起來,楊臻擰著勁下甩回來時贈上了一記奔著壽老太腹肋的膝踢,催得她撒手自衛(wèi),撞擊之下,兩人倒飛倒滑各自退開。
即此一時沉寂,縮退到遠(yuǎn)處的眾人謹(jǐn)慎壓低的呼吸聲才明顯起來。多數(shù)人都結(jié)舌而不可思議,這真的是長久以來都病怏怏半死不活的楊臻嗎?
溫涼盯著楊臻時,眼中盡是吊詭的玩味,這已經(jīng)不是楊臻頭一回給他驚喜了,他們未來可期,也前途無量。
壽老太鏟腿被楊臻側(cè)身云里翻躲開,追上去時幾招纏住更使戰(zhàn)況膠著?!澳銈冋娴恼业綔叵壬粼谶@里的東西了?”壽老太在緊密的出招間插話嘀咕著問了一句,楊臻雖未回答但已是明顯地默認(rèn),壽老太又追上一句:“我勸你不要把那些東西散露出去,好不容易太平幾天,放虎歸山后患無窮?!?p> 鴻踏雪躲在眾人之后,納悶道:“那老太婆嘀咕什么呀,以為誰聽不到嗎?”
楊臻以縮身躲開壽老太的掏心爪,收絞雙手?jǐn)Q著壽老太直接凌空旋了兩圈。壽老太也是霸道,哪怕是懸在半空依舊能不動如山,抵著楊臻的勁力生生反推了他幾步。
場面駭人,不明情況的人還會以為是楊臻拉著壽老太挪了幾步。楊臻倒是心知肚明,即便此刻他再厲害,都不可能勝得了這等老前輩。
鴻踏雪被周圍人的神態(tài)嚇得不敢大喘氣,但心里又貓撓似的好奇,憑一股愣勁吆喝道:“不過是些黃白之物,您老人家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壽老太的攻勢稍微停了一停,對著楊臻的眼睛直視了片刻,終于確定了情況。攬月摘星的招式突然狂放了許多,昆侖派長久在江湖中看熱鬧混日子的作為,已經(jīng)讓人們快忘記其原本的樣子了,如今這位昆侖老前輩的威風(fēng)才是記憶里或傳聞中昆侖門人的樣子。
楊臻被壽老太提肘干擾又遭推掌襲腹,略有剮蹭躲避也算及時,踏著壽老太弓步的膝階騰空旋踢,被擋下來之后又緊接轉(zhuǎn)身再追出一踢。跟招太快,險些得逞,壽老太仍反應(yīng)得過來,收腹躲開了楊臻的放肆,扣手掐住楊臻的腳踝側(cè)身收力把他拽了回來。楊臻看得出老人家玩開心了,甚至還有點要出陰招的痕跡,跟旁人過招他能跟人比誰壞,跟這樣的老太太可不行。他把能動另一條腿一曲,害得壽老太自己招來了一記膝擊。
壽老太撒手提防的同時直接躺身前滑躲開,起勁上彈時直接把還未落地的楊臻抬飛,壽老太不容他下墜,哈哈笑著追上去與他倒懸在凹凸不平的壁頂上纏斗。
鴻踏雪看了半天,脖頸逐漸不適,低頭揉捏跟旁邊的項東衢等人嘀咕:“要不咱們趁這個機(jī)會溜吧?”
項東衢瞅他:“胡說八道些什么,你不總說你是若佟的姐夫嗎?怎么能丟下他不管?”
“你看他那個樣子用得著咱們管嗎?”鴻踏雪說,“而且那倆老家伙也沒想為難老楊吧,不然你師弟早就沖上去了。”
項東衢一時結(jié)舌,似乎確實如此,那位華師祖這么久了也只是在看熱鬧而已。
半空纏斗的兩人總算著了地,此時他們較量的重點已經(jīng)變了,花哨的招式只不過是給壽老太解悶,真正能令老前輩興奮地是實打?qū)嵉膬?nèi)力比拼。
此前打斗在場中震落的碎石如今被攪動地周旋飛舞,壽老太壓臂轟排真氣,過于強(qiáng)硬地使飛沙走石安分下來。默契十足,混元氣海周轉(zhuǎn)神闕,對峙比拼的推掌各自帶著駭人的力量隔空對上,一時翻涌蒸騰之勢以壽老太和楊臻二人為圓心迅速波及周圍眾人。
鴻踏雪本事最差,兩個呼吸后便有些喘不開,忍了片刻后又憋又熱得實在受不了,本想向旁邊的人求救,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狀態(tài)并未比他好到哪兒去。
“要死了要死了,他倆打一場還沒出結(jié)果呢,看戲的要先死了!”鴻踏雪給自己扇風(fēng),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出來的話自己根本聽不見,以至于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壓根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