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你放心

　　宋押班拿起口巾細細地壓了壓嘴角，譏笑了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方氏可是在眾人面前親口承認，不愿去大宛和親，甚至思念父母家人以至于夜夜哭泣。方將軍或許也是因為疼愛女兒，因此對賀大人、對皇上心生怨懟，以致與方氏內(nèi)外勾結(jié)，合謀下毒加害宮中女子，想要破壞我大鄴與大宛和親結(jié)盟之事?！?p>　　秦頌恩一時啞然，原本想反駁說方繼祖身為右驍衛(wèi)上將軍還不至于如此感情用事，輕重不分；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父親秦濂為人涼薄，愿意賣女求榮，但保不齊人家果真是父女情深，為了女兒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哪怕賭上全家的性命也要救女兒出宮，甚至不惜殺人謀反？

　　呃.....秦頌恩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荒誕，破綻百出，她深吸一口氣，曉得宋押班也不過是聽命行事，雖然和自己一樣也瞧出疑點重重，可是卻毫無辦法，因此她想了想又道：“撇開這個動機不提，那殷姑姑和顧內(nèi)侍也曾說過，從前瓊?cè)A園里頭就能經(jīng)常聽見女子哭聲；若說我們住進來之后聽到的哭聲是方晴因為想念家人或者為了轉(zhuǎn)移視線，裝神弄鬼發(fā)出來的，那之前的哭泣聲又該如何解釋？”

　　宋押班一愣，此前他心思都在案子和承恩公府上，之后又冒出了方晴，竟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如今聽到秦頌恩說起，也是倏然警醒：對啊，若說如今的哭聲是方晴惹出來來，那二十年前，方晴甚至還未出生，那瓊?cè)A園里的哭聲又是哪里來的？”

　　深秋的早晨天色亮得遲，如今雖然已過了寅時，但窗外仍舊是漆黑一片，甚至之前高懸的明月如今都隱沒在黑暗中，宋押班被秦頌恩的話驚得后背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問：“你心中可有答案了？”

　　秦頌恩遺憾地搖了搖頭：“如今還沒有?！?p>　　宋押班難掩心頭失望，但仍舊是語氣平平地說道：“我從慎刑司回來的時候，宮中已經(jīng)派出人馬去方府了，只怕如今我們說話的功夫方將軍一家已經(jīng)下獄。若是你也沒有什么好辦法，我們不妨靜觀其變，等等看，方將軍那邊有沒有什么說法?！?p>　　秦頌恩低頭斟酌了下說道：“或許我有辦法解釋方晴明明一個人躲起來哭，為何能鬧得整個瓊?cè)A園都聽見一事.......不知這個能與你們幫上什么忙嗎？”

　　宋押班聞言眼前一亮：“果真？”

　　秦頌恩點了點頭：“果真?！?p>　　秦頌恩其中將原理說與宋押班聽了，又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找人去試一試?！?p>　　宋押班頷首沉吟道：“好，我們現(xiàn)下就出發(fā)去試驗下。若果真如你所言，我們須得趕快將此事告知少監(jiān)，一想到兇手另有其人，如今不定怎么個看我們的笑話，我就心頭難安。方將軍乃國之柱石，他若是蒙冤入獄，到時候恐怕軍中生起嘩變，正中奸人下懷！”

　　秦頌恩沒想到還有這一節(jié)，她想得簡單，只是不愿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愿真正的兇手包藏禍心與他們一道北赴和親，埋下隱患；可如今叫宋押班一說，若那真正的兇手布局真的如此深遠，只怕所圖就絕不僅僅局限于他們這群和親女子了。

　　難道如賀潮之所料，真的是劍指朝廷？

　　秦頌恩不由地有些暗恨自己耳塞目障，來京中日子太短，此前對于朝中那些大臣除了生父秦濂、姻親曹家以及如今一手遮天的賀潮之之外，其余的幾乎是一無所知。

　　她早該想到如今大鄴朝廷風雨飄搖，跟盤錯雜，賀潮之就算是斗倒了主和派，依舊有許多不可撼動的中立派系，甚至有許多人不過是迫于大勢，表面上對賀潮之低頭，實際上等著各有各的算盤，即便是賀潮之為首的主戰(zhàn)派下依舊各有分歧，哪能人人都毫無芥蒂地往一處使勁呢？

　　至少宮中的裴少監(jiān)與那個方將軍就不是一頭的！

　　當下，秦頌恩心中也緊迫起來，與宋押班一道出了值房。宋押班吩咐了手下，帶著眾人一起趕往瓊?cè)A園。

　　好在秦頌恩的物理知識總算沒有還給老師，結(jié)果一出宋押班也染上幾分喜意。

　　“走，隨我去見裴少監(jiān)?！彼窝喊鄬η仨灦髡f道。

　　秦頌恩的運氣不差，等二人趕到裴少監(jiān)的值房外，只看見押刀的禁軍，旗桿似的立在寒風里，外面候著的人皆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恭候著。

　　秦頌恩沒有看出什么差別來，她上次來就覺得裴少監(jiān)的值房外氣派不一般，可是宋押班卻看了看四周，悄聲問一個內(nèi)侍殿頭：“什么人在少監(jiān)屋里頭？”

　　那人見是他來了，忙拱肩塌腰地壓低了聲音回道：“賀大人聽說我們抓了方將軍，一早就來了，如今兩位大人在里面已經(jīng)呆了大半天?！?p>　　宋押班輕蹙了眉：“誰在里頭伺候？”

　　那殿頭搖了搖頭，只說：“沒有留人。大人們不吩咐，誰也不敢進去打攪。”

　　宋押班聞言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

　　秦頌恩倒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不知怎么地，裴如初接二連三地急于定案，自己之前三番兩次地找到剖析疑點，皆被他不咸不淡地擋了回來，甚至還好一陣奚落，秦頌恩懷疑裴如初身上也有什么貓膩，未必是他動的手腳，但總歸有些不太上心的樣子，反倒是賀潮之表現(xiàn)出來地極為重視這個案子，因此秦頌恩輕輕抿了抿唇，下定了主意。

　　她拉了拉宋押班的衣袖，一個眼色，宋押班就了然地帶著她避到一旁。

　　“怎么說？”

　　秦頌恩眉眼飛揚：“我倒是覺得是個機會，直接說與賀大人說.....”

　　秦頌恩話還沒說話，宋押班空壓了壓手，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彼D了頓，“只是這事我不方便出面，需要你自己去闖進去，你敢嗎？”

　　秦頌恩抬眸看了宋押班一眼，她并沒有往深里想，只道是宋押班到底在裴如初手下干活，哪怕是長公主殿下的心腹，也不能明著忤逆裴如初，這倒也能理解，當下便極為義氣地點頭答道：“行，你放心。”

　　宋押班瞅了瞅秦頌恩的臉，神色上似乎并不怎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