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歐陽極

　　溪下鎮(zhèn)下轄八個里，每個里由相鄰的五六個村子組成，整個鎮(zhèn)加起來也就五十個村不到。很多村子，其實連一個讀書人也沒有，像劉家村這樣的小村，能出兩個秀才，其實算是很不錯了。主要是，有才氣和底蘊的讀書人，其實都是出自集鎮(zhèn)上的有錢人家。村戶上能吃飽飯便不錯了，哪有財力和精力去培養(yǎng)一位讀書人。

　　像二爺?shù)膶O子劉志孝，也是托了關(guān)系到了府里的學(xué)院去求學(xué)，才有這成就。而像劉崇山這般的家庭，把他培養(yǎng)到秀才，基本上也是把家底淘了個精光。

　　眼見人來的差不多了，吳俊生站起身來，對著遠(yuǎn)處的李方旭招了招手。待李方旭到了跟前，說道：“你去催催掌柜的，現(xiàn)在開始上菜吧。”

　　李方旭連連點頭，匆匆地跑下樓對掌柜喊道：“劉掌柜，趕緊叫人上菜了，吳大少在催了。”

　　那劉掌柜忙應(yīng)了聲道：“好嘞?！比缓笈苓M(jìn)后廚喊道：“快，把菜都端三樓去。那個誰，幫廚的，還有迎客的，都上去幫忙。今個來的可是吳大少，誰出了簍子，我扒了他的皮?！?p>　　王若熙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后洗凈了手，小心把幾盤菜端到托盤里?；⒆訚M不高興地小聲說道：“若熙姐，今天又有的忙活了。我聽說，這些學(xué)子要折騰到深夜?！?p>　　王若熙拍拍虎子的頭道：“小心點，別發(fā)牢騷了，讓掌柜聽到了?！?p>　　“聽到就聽到，今天你又沒時間教我認(rèn)字了?！被⒆佣酥斜P，小聲嘟囔道。

　　“你呀，還小，有的是時間學(xué)?！蓖跞粑醵似鹆硪粋€托盤，囑咐道，“虎子，你留心腳下?！闭f著，跟在虎子后邊往樓上走。

　　樓上，王原看著王若熙端著托盤給各桌上菜，有些詫異道：“奇怪，她怎么還來這做這等事了?！?p>　　李青柏笑道：“王原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可知道，她前幾日已許了人家了?！?p>　　王原奇道：“哦？除了歐陽極，還有人能看上她？”

　　李青柏?fù)u搖頭：“不是，她年紀(jì)到了，王彪給配的，居然也配了個秀才。聽說，是某個村戶上的酸才，窮困潦倒，連間房也沒有?！?p>　　王源道：“唔，好賴許了個有功名的，也算不錯了。當(dāng)年歐陽極的才名，真是可惜了?！?p>　　這邊吳俊生聽他兩人一來一往的說著，便問道：“你們倆說什么呢？歐陽極是誰？”

　　“你看那女子，以前便是歐陽極的相好?！蓖踉噶酥干贤瓴藴?zhǔn)備下樓的王若熙道，“那歐陽極素有才名，且是個游俠的性子，咱們溪下鎮(zhèn)周邊，他沒有一處去不得?！?p>　　王俊生看了看王若熙道：“奇怪，這女子竟有胡人血脈？”

　　李青柏補充道：“她娘便是胡人女子，據(jù)說長得臉白發(fā)黃，鼻子嘴巴都很大，完全不似我漢人女子小巧?！?p>　　王俊生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對了，那個歐陽極又是怎么回事？”

　　“那歐陽極，本也是鎮(zhèn)上人，十三歲便得了秀才功名。一百八十二年，歐陽極在我楓林國發(fā)兵陳留國時，失蹤了?！?p>　　“失蹤了？”

　　“對，失蹤了。一伍中其他四人，都找到了尸體，他定然也是兇多吉少。就算當(dāng)場未死被擒，以我楓林國與陳留國的仇恨，他被抓回去也死定了，說不定死的更慘。”王原感慨道。

　　那邊李青柏也嘆息一聲道：“歐陽極比你我大不了幾歲，若是四年前不死，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做官了。吳少，你常年在大府里，少有回溪下鎮(zhèn)老家，不知道他也不奇怪。只是可惜了，當(dāng)年，歐陽極可是我們這些人的夢魘，但凡說到學(xué)業(yè)，老夫子們說的最多的便是，你看看歐陽極如何如何。那時候，我們就算不服氣，可也不敢挑戰(zhàn)他，因為真的比不過?！?p>　　“哦？倒是不知道，鄉(xiāng)下小地方也能出才子。不過，他是秀才，怎么會上了戰(zhàn)場？”吳大少問道。

　　“唉，當(dāng)年趁著陳留國內(nèi)亂，我楓林國想趁機發(fā)兵，卻不曾想被提前識破了行蹤，最后仗也沒打起來，我楓林國白忙了一場，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據(jù)說這個歐陽極主動找到前鋒營將軍牛鑒，要求參軍，牛將軍見他能寫會算，武藝還不錯，便特允他加入前鋒營。只是沒想到，這一去，便再沒回來?！?p>　　“原來是這樣。”吳俊生點點頭，“那他家人呢？”

　　“他只有一個瞎眼的老娘，還在呢，這些年鎮(zhèn)里對他娘多有照顧。”李青柏說道。

　　“這是應(yīng)有之義?！眳强∩f道，“好了，不提了，先吃飯。吃完飯，讓我來掂量一下，我老家學(xué)子的學(xué)問水平?！?p>　　劉崇山與老王翁婿二人，一邊喝一邊聊，將一壇子酒喝了個精光。

　　眼看戌時過半，卻遲遲不見王若熙歸家。老王不放心道：“崇山，你且去酒樓看看，往日這么晚，都該回來了?！?p>　　劉崇山忙答應(yīng)一聲，他巴不得趁機表現(xiàn)一番呢。

　　“要不我去吧？”丈母娘不放心道，“你吃了這么多酒，可還能走？”

　　劉崇山站起身來，拍著胸脯道：“您放心，小婿我可是海量，就這么點酒，這才哪到哪?！眲⒊缟秸f的卻是實話，這里的酒水，說實在的，沒什么味道，估計酒精含量低的嚇人。

　　劉崇山出了門，徑直朝悅來酒樓而去。因為離得不遠(yuǎn)，劉崇山走得也快，不到半刻鐘，他便到了樓下。只見酒樓的三樓，燈光明媚，人影幢幢，竟是還有很多人在。

　　難道又有官老爺請客吃飯？難怪王若熙還不回家，原來是被逼著加班了。劉崇山推開大門，走了進(jìn)去，只見那掌柜的低著頭，認(rèn)真地在記著賬本，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劉崇山走到柜臺，咳嗽了聲，見那掌柜的抬頭看過來，便出聲問道：“掌柜的，今日生意這么好??？都這么晚了，還這么多人在？”

　　那掌柜笑道：“今日吳少請學(xué)子們飲宴，正吟詩作對呢。差不多過會兒，也該結(jié)束了?！?p>　　劉崇山恍然道：“哦，原來是這樣，我說我家若熙到現(xiàn)在還沒下班呢。對了，掌柜的，你這酒樓加這么晚的班，給加班費的嗎？”

　　掌柜疑惑道：“公子說的‘加班費’是何物？”

　　劉崇山擺擺手：“算了，沒什么，既然快結(jié)束了，我就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