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安元辰徹夜無眠。
待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披了一件衣裳出來,涼颼颼空氣的讓混沌的她有些清醒,院子里早已有宮人開始忙碌,她本也是宮女,可是什么活都不用她做,這里的宮人也管她叫一聲,姑娘。
這尷尬的處境,是喬鈺誠的那句話帶來的嗎?
秋風蕭瑟,元辰緊了緊衣裳,在廊下坐下,灑掃的宮人許是做完活兒,便從小門退了出去,隱隱有海棠花的味道。
“您小心著涼了。”芙蓉拿了毯子來,給她蓋在腿上,稚嫩的小臉還沒張開,水靈靈的如同未開的花骨朵。
元辰伸手摸了摸毯子,柔柔軟軟的很是貼心,她想,芙蓉長大的定然是個極其好看的。
芙蓉是喬鈺誠派來照顧自己的,是個單純的姑娘。
“不礙事,可是我早起把你吵醒了?”元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她們本是一樣的人兒,卻又差著些什么。
芙蓉捧著臉,盯著元辰,樂呵呵地說:“姑娘您昨晚一夜沒睡好吧,眼下烏青一片?!?p> 元辰垂下了臉,心里有些發(fā)苦,過了良久,她才說:“是有些沒睡好?!?p> 小姑娘嘿嘿笑了兩聲:“姑娘您可真好看。難怪二皇子喜歡你。”
本來苦澀的心,此刻更不知是何種滋味了,旁人都以為二皇子喜歡他,甚至不顧一些的要給她最尊貴的地位,那本來就是她遙不可及的東西,也從未想過得到,可有了二皇子的那句話,便成了她的野心,她的算計,她的籌謀,她的好手段。
元辰有些想笑,她就這樣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姑娘,您怎么哭了?”芙蓉有些慌張地想要站起來,可或許是蹲的時間久了,雙腿有些發(fā)麻,一個不注意便摔下了臺階,捂著屁股疼的只哭。
元辰苦笑不得,忙走下來,把她拽起來,揉了揉她的屁股,笑她:“冒冒失失的?!?p> 芙蓉這下也不哭了,盯著元辰的臉看了又看,最終蹦出了一句:“您笑起來可真好看。”
被芙蓉這個小丫頭鬧了這么一出,元辰抑郁的心情稍稍緩解,她早已沒了睡意,便穿好了衣裳,洗漱打扮,坐在銅鏡前的時候,又想起了韓慶昨日的那一番話,齊國的嫡公主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她小的時候聽聞很多關于齊國嫡公主的消息,可如今卻是都忘記了,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元辰撿了一根碧玉發(fā)簪挽住頭發(fā),如此便也沒有心情去好好裝扮自己。
早膳準時準點地送來,都是些口味清淡的菜肴,在元辰的威逼利誘之下,芙蓉在坐下來與她一同吃飯,一頓飯倒也吃了不少。之后倆人出來消食兒,便聽到兩個小太監(jiān)嚼舌根。
“你說,咱們二皇子將來有一天做了皇帝,這皇后會是咱們院子里這個,還是齊國的嫡公主?”
“我聽說丞相府的大小姐也心心念念嫁給二皇子呢。”
“丞相千金又如何,人家可是齊國唯一的嫡公主呢?!?p> “那咱們宮里豈不是沒戲了?”
“那誰知道呢,且等著瞧唄,我看咱們屋里這個夠嗆,不過還需小心伺候著,做不了皇后,做個貴人可是使得的?!?p> 芙蓉氣的臉頰鼓鼓的,叉著腰就要上前理論,卻被元辰拉住了,元辰?jīng)_她搖了搖頭,順勢拉住了芙蓉的手,倆人扭頭便走開了。
“您肯定生氣了,這小李子兄弟倆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二皇子這里也敢對姑娘您說三道四的。”芙蓉氣呼呼的,小臉都漲的通紅“我定要告訴二皇子,讓二皇子打他們的扳子,看他們還敢不敢亂編排姑娘?!?p> 元辰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只是抓著芙蓉的手緊了緊,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些,她想要逃離這些是非。
宮里因著安排明日宴請齊國太子司空峰的事兒,忙了起來。喬鈺誠一如往常地來圣德殿請安,碰到了剛從里面出來的劉太醫(yī),便詢問了一下父皇的病情,一如往常的回復倒是讓喬鈺誠安心了些,至少沒有惡化。
之后便見秋香和齊王從里頭出來,倆人同時瞧見了喬鈺誠,也都同時臉色一變,秋香行了禮便轉身回了去,齊王盯著喬鈺誠,冷哼了一聲道:“二皇子如今還一如往常的勤謹,也是難得。”
宮里大大小小的事兒,自然逃不過齊王的眼睛,皇后在鳳儀宮內流眼淚,齊王也是最先知道的,他心疼皇后,自然也對喬鈺誠有諸多不滿。想著如今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便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了。
喬鈺誠拱了拱手,道了聲:“齊王殿下?!?p> 方才在圣德殿內,齊王見皇后一夜之間憔悴的不成模樣,心都碎了,他心里憋著一股火氣,此刻見喬鈺誠風輕云淡,更是來氣,瞪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你個沒良心的,皇后養(yǎng)你這般大,你怎忍心傷害她?”
齊王往前走了兩步,腳尖抵上喬鈺誠的腳尖,方才停下,他怒目而視,壓低聲音道:“你我向來明白,高家支持你做皇帝,一則是想保住這個后位,二則更是因為你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皇后之位許給旁人,而且還是個小宮女,你把皇后置于何地,把丞相府千金置于何地?”
喬鈺誠面無表情地看著齊王,沒有說一句話。
圣德殿的屋檐上有斑駁的光線傾斜而下,帶著秋末的最后一絲溫暖。
“你就不怕高丞相把她殺了?”齊王的聲音又低了一分。
喬鈺誠的眉毛抖了抖,他想起昨晚韓慶在自己屋里說的那些話:“我查了她的底細,倒是沒什么不清白的,只是入宮之后好似與四皇子有過一兩次往來。而她那個好友高月,也頻繁的與四皇子有往來。你放心,我們可以用她來對付四皇子,若是到關鍵時刻,那便由我親自殺了她。”
四皇子一直默默無聞,若不是這次事變,他都忘了那個養(yǎng)在廢棄行宮的孩子,如今已然長大成人,而且還是一個野心勃勃心機頗深之人。
喬鈺誠收回思緒,道:“齊王殿下這是在詆毀高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