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三分薄情惹人傷
村長從腰上討了水煙出來,咕咚咕咚的抽了幾口道:“我也知道這個價錢是低了點,但是我也是本分的農家,辛辛苦苦一年能剩幾個子?二兩已經是我能給的起的最高價格了,你若是想賣便快些拿了主意,筍哥兒的事可經不起拖了?!?p> 話里話外的,無非就是想趁機壓價。
福滿哀嘆一聲:“村長,尋常三等分的薄田,一畝可就是2兩銀子的價,我那可都是一等良田,便是荒年,也能得個五兩之多??!”
“福滿!”老村長悠悠的抬起鞋底,慢慢的磕掉燒焦的碳灰,悠然道:“哎,福滿,你是久在富貴人家住,不知咱們這些泥腿子的疾苦,你在大官家里,手指縫里隨便夾點,肯定都不止五兩,可你知道咱們青城山的老農夫,一年累死累活的做事,扎緊了褲腰帶子花費,一年也剩不了幾個子,還得交稅納禮,這么一兜子衙門刮下來,還能有幾個?全家老少不餓肚子便算阿彌陀佛了,你也別覺得我壓價壓得很,你今抬腳出門問問,誰家有閑錢買田置地?”
福滿苦不堪言,老村長窮追不舍:“福滿,你在大戶人家當差,眼皮子總不能跟老太太的尿壺一般淺吧?什么資產能邸得過筍哥兒的一條命?咱們縣令可是個愛子如命的,要不那小霸王也不敢這般欺人霸市,你若是再等一會,也別賣田了,直接拿著棉被上鎮(zhèn)里裹尸去吧。”
老村長磕掉最后一絲水煙渣,起身欲走,福滿見狀,到底是橫了心:“村長,我賣!”
“哎,早這么決定不就好了,非得磨蹭這么些時間,真是白耽誤功夫,年紀大了,人也跟著糊涂起來。”村長心愿達成,挺起胸膛,像訓孫子一般一頓編排福滿:“你手里約莫有二十八畝良田,一畝二兩,便是五十六兩,你在此等著,我去拿筆墨銀錢去?!?p> 福滿張了張嘴,卻也只能啞然閉嘴,這個局勢下能有什么好爭辯的呢?福滿低垂著頭,獨自一人佝僂在院中的矮凳上,沁人的穿堂風將他滿頭的銀發(fā)裹挾到四面八方。
“福伯,你怎在此坐著?我在你家中等了好一會了!”
“福建,你怎也跑回來了?你且等我片刻,待村長拿了銀錢于你做盤纏進京。”福滿生怕福建反悔,起身踉蹌幾步,抓住福建的胳膊。
“我本在府衙門前等你,誰知鎮(zhèn)外來一探馬,打聽福滿伯的住處,我正好遇見,便領著他來家了,那來人穿鎧甲,著紅纓,腰配利劍,胯下駿馬,踏馬而來,將將將的馬蹄聲可真是好聽?!备=òV笑著,像是見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這是將士打扮,你可知他所來何事?”福滿滿腹疑問。
“他說他是給王妃帶信的,福滿伯你可真厲害,連王妃都給你寫信?!?p> “王妃?”福滿眉頭皺的越發(fā)深了,他雖自小跟隨王老太爺東征北戰(zhàn),可有所交情的多是武侯人家,并未聽聞與王府有交,況且隨著老太爺作古,王家流放,哪還有什么權貴交情?福滿迷惑不解,可瞧福建這孩子的傻勁,該不會是弄錯了人家,把官爺帶到了窮鄉(xiāng)僻壤處,若是讓官爺著惱了,怕又是一個麻煩事。
福滿哀嘆一聲,令福建前頭領路,村長正滿心欣喜的舉著包銀兩出來,卻見福建領著福滿要走,怕不是福滿反悔,亦或是被福建這小子截了胡,趕緊喝了一聲:“你們兩上哪去??!”
“村長,福滿伯家里來了軍官,我令福滿伯回去看看咧。”福建咧著大白牙,極開心的應道,卻不知福滿心里哀嚎了幾千聲,人要是倒霉起來,就算不喝涼水,都能叫你一直塞牙。
村長聞聽此言,心里卻活泛開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來個捕快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事的,居然現(xiàn)在還有軍官上門,這筍哥兒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若是上頭真要死命追究下來,那福滿的良田便是再便宜,自己也不能買了,貪了這個便宜,以后還指不定如何倒霉呢!
村長趕緊把銀子塞入懷中,福建在柵欄外大聲呦呵:“村長,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我地里還有些活沒收拾,你們去吧?!崩洗彘L連連擺手,這種熱鬧哪是這么好湊的,萬一軍官生氣起來連坐怎么辦?村長夏得回了屋中,閉了門窗,福建見此也不強求,歡歡喜喜的領著福滿往家走去。
行不了多遠,果見自己的破院子門前栓了只駿馬正低頭卷著舌頭,將地上不知名的綠草卷入口中,院中有一銀鎧男子,正仰著頭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水,福滿趕緊上前打了招呼:“軍爺大駕光臨寒舍,真是令此蓬蓽生輝?!?p> “老人家不必客氣,我就是受命來給王妃送信的。”軍官親切隨和,福滿心里稍稍安穩(wěn)。
“敢問老人家可是前承暄候王家舊仆福滿?!?p> “正是?!?p> “您家的小姐,鎮(zhèn)威王妃托我給你送信一封?!避姽購膽阎刑舫鏊胤ひ环?,恭恭敬敬的遞給了福滿,福滿嚇得趕緊躬著身子接了,卻顫著手不敢打開:“敢問王妃名諱可是......”
“江歌兒,賜婚給了我們西北將軍的獨子丁禹兮,賜封異姓鎮(zhèn)威王,不日便要在京中完婚。”
“是了,是我們姐兒的名字?!备M這才滿臉欣喜,迫不及待的拆信來看,書信甚是簡短,全無片字抒情,只在開頭詢問了他們身體是否康健,之后直書來意,邀請其他們爺孫并福家眾人再次進京跟隨于她,如今她也算謀得一席之地,可放心大膽的讓他們留在自己身邊了。
信雖簡短,卻看得福滿眼眶發(fā)紅,什么至親骨肉,竟比不上主家對他的關懷。
“福滿伯,王妃在信里說了什么,竟然還把你看哭了。”
“沒說啥,王妃就是說想我和筍哥了,問問我們還愿不愿意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