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nèi),眾人因錦華一舞皆默聲,于是門口的人聲就越發(fā)明顯。大堂門口照射進來的陽光一陣晃動,是有人進來了,還不止一人。
“剛在怡香摟門口聽說現(xiàn)在紅閣有美人跳舞,又恰好遇到宇文兄,真是妙得很!”說話的是一公子,“什么都不用說了,這次我請客,我倒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樣的美人?!?p> 冤家路窄!坐在雅間里的月川聽到新來的客人的聲音,頓時對這雅間有些不滿,怎么連個門都沒有。
當下雅間里只有月川一人,她起身費力地將一旁立著的一扇三格的屏風搬到雅間門口旁邊的角落,彎折形成一個小隔間,能完全擋住外面的人的視線,月川窩進去,在里面抱著腿蜷縮成一團。不一會兒又鉆出來,將桌上的甜點吃食和酒都撤到看不見的地方,又三下兩下將酒杯擺好,這樣就算等下宇文椽來也找不到她了。
“我所見過跳得最好的人,是常年待在皇宮里的五公主,以前小時候見她練舞,就覺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可是她從不出宮,這臺上的人能比得過她?”宇文椽說,顯然在這方面他眼光是毒的,還不認為平常戲子能比得過可稱為天下第一舞的錦華。
那公子嫻熟的領著宇文椽到他平時經(jīng)常坐的地方:“比不比得過,宇文兄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五公主當真有這么神嗎?總是會遇到人吹噓,沒想到連宇文兄也這么說?!?p> 宇文椽轉(zhuǎn)頭,見臺上紅影--“這人,有些面熟?!蹦壳八趹岩勺约菏遣皇强村e了。
那公子哥正在向小二選吃食,安排著上酒,聽到宇文椽這么說打趣道:“宇文兄相熟的人多得是,莫非臺上這美人早已經(jīng)被宇文兄瞧上眼了?”
待臺上錦華一個回眸,眉眼一顫,看到臺下的宇文椽,不甚在意復又轉(zhuǎn)身繼續(xù)。
宇文椽篤定,執(zhí)扇在手心“啪”的一拍,原先展開的折扇流暢地合攏--這不就是錦華嘛。
那小公子見宇文椽一臉驚訝,以為是驚艷:“宇文兄該不會是真的瞧上人家了吧?”
“瞧上倒是不敢?!逼綍r宇文椽興許會和小公子開玩笑承認,但這次只干笑老實說不敢了。敢惹錦華,且不說月川知道了得滅了他,就連現(xiàn)在臺上那小主也不是好惹的。
“這世間竟有讓宇文兄不敢的女子?”小公子說罷就先宇文椽一步落座。
宇文椽也坐下來,將扇子放在一旁桌上,為自己倒?jié)M才端上來的新酒,“哈哈司雍兄想哪去了,就算再愛美人,我也不至于見一個愛一個......”摟緊依偎在自己懷里的美人,是個體軟身香的人兒,低頭對她調(diào)情,“這不還有牟箐姑娘在嗎?怎敢一心多用?!?p> 那美嬌娘羞得紅了耳根,身子貼得更緊,小臉要陷進他懷里:“公子~”
司雍跟宇文椽相熟多年,對此景司空見慣,隨意他二人在旁邊調(diào)情,自個兒看臺上的人,越來越迷。宇文椽只用余光,就能知這司雍小公子動了怎樣的心,“這美人看起來挺特別,司雍覺得如何?”
“……”司雍沒聽見他的話,專注望著臺上。
“司雍兄?”
“如斯美人,如斯心動?!?p> 宇文椽暗笑這小子實誠,這愣神樣真半分藏著的意思都沒有?無奈地搖搖頭,心里兀自嘆息,又是一段孽!
緣就是妙不可言,他在人世花叢中輾轉(zhuǎn)這么多年,也掙不脫最初的那段孽緣。又斟滿一杯酒,喝了半杯,遞到美嬌娘唇邊,“來,牟箐姑娘也喝喝酒?!?p> 牟箐秀眉微蹙,捏著香巾掩鼻,推他胸膛:“公子討厭,奴家不喝酒?!?p> “這樣啊,那就不勉強姑娘了?!庇钗拇斦鏇]勉強她,自己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飲完酒又將美人摟進-懷里,一手環(huán)住她肩頭,下巴輕輕放在她頭頂上:“牟箐姑娘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我該怎么做,才能討姑娘歡心呢?總得做點什么吧?”
“公子就這樣就好?!辈桓乙嫘模赃@樣就好。
待臺上接近尾聲,宇文椽對司雍說有事要暫時離開。他起身懷顧四周,既然錦華在這里,就少不了她。
可一圈下來也不見她人影,宇文椽抬頭看二樓,會不會在上面?
思索間已直上二樓,二樓的雅間整齊排列在走廊邊,走廊為了不擋住里面人看戲臺的視線修得很窄,他一間一間路過。身影晃過其中一間的門口又折回來,問美嬌娘:“牟箐覺得這間奇不奇怪?”
“沒什么奇怪呀,公子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牟箐聞聞里面是不是有股酒味兒?!?p> “嗯,細聞還真有?!?p> “按理說有酒味就一定有人在這里喝了酒,可又沒有人,剛才我們在下面坐了這么久更是不見有人出來過,要是這里面的人在我們來之前就走了,這里就應該沒味了。”
“公子說得有道理!”
“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可是公子,這樣不好吧,萬一這是人家訂的雅間,人又沒有走,等下回來了,我們……”牟箐過話還沒說完,宇文椽已攬著她踏進了雅間。
“喲?!睙o視月川冷著的臉,宇文椽在她頭頂彎腰,熱絡地對著蹲在隔間里的月川打招呼。
既然都被抓出來了,月川也臉皮厚不覺丟臉,坦然站起來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塵,優(yōu)雅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不用月川開口說請,宇文椽自己已經(jīng)找地方坐下,那美嬌娘也輕車熟路坐他腿上,月川聞到兩人身上的脂粉味,鼻子一癢,險些朝宇文椽來個大噴嚏,幸好忍住了。
“就知道你在,怎么,今天哪陣風把你吹來了?”宇文椽問。
月川對他白眼:“出來玩不行啊?!?p> “不僅自己出來,還把錦華帶出來,你不怕被罵?”
“誰會有事沒事罵我?”
宇文椽張嘴含過美嬌娘撕開底皮的一瓣橙肉,“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后嚴令禁止你跑出來,現(xiàn)在讓我在外面逮到你,小心我去告你狀?!?p> “你無不無聊?”月川煩他,“要告你就去告?!?p> 宇文椽說:“不無聊,我就樂意煩月川?!?p> “......”
錦華踏進來,剛才她沒看錯,真的是宇文椽,只是眼下這兩人氣氛不對?!澳銈冊趺戳??”錦華一向直白,從不拐彎抹角,有問題直接當面就問清楚,效果從來都是立竿見影,這不......
月川賭氣許久終于發(fā)話了,卻是對牟箐:“姑娘看來很喜歡宇文椽?!?p> 其實月川并沒有惡意,可牟箐卻有些不知所措:“啊那個,宇文公子人那什么,對誰都好,對牟箐也特別好,牟箐......”
月川沒想到這小美人這么純情,旁人一句喜歡都讓她慌成這樣,有些單純可愛,“我沒有別的意思......牟箐姑娘喜歡他沒什么奇怪,但這喜歡分很多種,我問的是真心,姑娘會否付一顆真心?”
宇文椽作為話題主人也好奇月川要說什么,在一旁不開腔任由她們談論自己,側(cè)頭滿懷期待看牟箐,看樣子很想知道牟箐的心意。
牟箐頓時不再說話,當是默認。
她真心喜歡他,“宇文公子也是嗎?”她仰頭問宇文椽,想趁現(xiàn)在表明心意,不是以前那種風塵男女間的調(diào)情,問的人真心問,答的人也要真心答。
這次她認真了,萬分期待的看宇文椽,想要一個真心的答案。許久,沒有答復,只有他仍然隨意淺笑的臉,第一次覺得這人其實是個心冷的。
“原來月川說這些是來拆我的臺啊?!庇钗拇f。
“這廝輾轉(zhuǎn)風塵多年,最懂拿捏像姑娘這種小女子的心事,有些話不能當真,有些人不能傾心,不然到頭了只苦自己,勸姑娘還是收了真心為好?!?p> 牟箐性格溫順,但聽了這話心有不爽,忍不住要為自己爭一爭:“你不是我,也不是公子,就一外人,憑什么能揣度我們心意?”抬眼看宇文椽俊逸的臉,他的眼神從來都是帶笑,卻笑不進底,神秘莫測的讓人不斷揣摩他的心意,欲罷不能,讓人忍不住傾心,讓人忍不住自欺欺人,“而且我們已經(jīng)......”
“因為多情者,最是無情。”
“你又知道了?”宇文椽挑眉,笑問她。
“也可以換種說法,不是因為多情者無情,而是因為心里僅有的一個位置被占了,就不會容下其他。”
牟箐沉默了,她能聽懂這話,意思是宇文公子有喜歡的人,對這人用了真心,那人被他藏得很好,沒有其他人的一席之地。
“真有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宇文椽問,直直看著月川,“那月川覺得,我喜歡的人是誰?”
月川小指勾起酒杯在空中晃,搖亂了光線,在她臉上閃過,凌亂了眉眼,眼里仿佛看透一切--“我啊?!?p> 宇文椽先是詫異,下一刻忍不住笑:“你的臉皮挺厚?!彼皖^見懷里美人暗淡的神色,知道她一定是相信了月川的話,在她耳邊悄聲說:“別信。”
牟箐有些懵,她怎么不懂現(xiàn)在的情況。宇文椽知她心里有疑惑,只說:“她騙你的?!?p> “可是這位姐姐她……”
宇文椽嗤笑:“我是真真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