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一下子陷入沉寂,白楚嚴徐徐把資料看完,戾氣不減,他敲著桌面,修長的身體靠著椅背,手肘撐著把手,手指扶著額頭。
白楚嚴早就不會在乎她能不能找到家人,因為這輩子,她只能屬于他,怪他自私也好,殘忍也罷,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對他們的到來沒有流露太多的驚訝之色,至于她是沈家的女兒,眼底閃爍著一絲驚色,便一逝而去。
沈鳴幽幽地出聲:“言木是我沈家的人,我要帶她回家,雖然你們結(jié)婚了,但是我們沈家既然找回她了,那么這場婚姻,我們沈家自然不會算數(shù),沈家主要在國外,因此言木也需要跟我回去認祖歸宗?!?p> 聽言,白楚嚴驟然厲聲,“我白楚嚴的婚姻,何時要你們評判算不算數(shù)?”
白楚嚴眼神如鋒利至極的刀刃,狠狠地射向兩人,可沈鳴卻不再怕,換句話來說,他決定找他的那刻開始,一點害怕都不存在。
“白總,言木確實是沈家人,若是你不信,我們可以做dna檢驗,而且我們首先來見你,不是第一時間告訴言木,我們只是擔心言木會接受不了,但最終,她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眹漓V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嚴霽行放緩了語氣,沈鳴突然說的婚姻不算數(shù),應該是為了他著想,以沈家人的身份來通知他這場婚姻不算數(shù),可偏偏這場婚姻來得合法,來得心甘情愿。
他不是沒有見過言木看白楚嚴時的眼神,充滿溫情,充滿理解,充滿寵愛,永遠笑容盎然地看著他。
白楚嚴冷笑,只言片語表明了他的立場,“不管她是言木,還是沈檸,她,只屬于我。”
換而言之,想帶走她,想都別想。
沈鳴與他也不急,他聽聞過白楚嚴的傳聞,馳騁商場多年,不近人情,不近女色,兇狠果斷,搞垮一個公司就像是捏死一個螞蟻,這個男人根本沒有什么情感。
他根本就不會相信他能好好疼愛他的妹妹,甚至會愛上他的妹妹,只有利用倒像是真的,他也不是無緣無故提到婚姻不算數(shù),也不是完全為了行哥。
第一次見到言木的時候,就覺察她身上有些與眾不同,甚至在她唯一一次主動打電話來,雖只有三言兩語,可他莫名其妙地會覺得興奮激動。
兩兄妹像是有心靈感應,因為血緣關(guān)系擺在眼前。
沈鳴朝他說:“白總,言木既然是我妹妹,就由不得你說話,她有知道她事情的權(quán)利,而且今天我們來,也不是跟你來商量的,是來通知你的?!?p>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白楚嚴陰沉冷漠的眸子盯著沈銘無波無瀾的眼睛,良久,嚴霽行站了起來,打破了沉默。
他嗓音溫和,“白總,我們現(xiàn)在去找言木,告訴她,這個你不會阻攔的吧?!币幌娘L衣映襯他玉樹臨風的面容。
白楚嚴默不作聲,手機傳來響聲。
手機那頭說得很大聲很急切:“老板,夫人被人捉走了?!?p> 白楚嚴倏然站起來,陰鷙的臉沉到了谷底,掛了電話往外走,不料手機便有響起,陌生的電話號碼。
那邊女音,“白總,別再讓你的人跟著我的車,否則我在車上就把她殺了,別不相信,我什么都干得出來,你可以試試?!?p> 白楚嚴怒吼:“張、妍!”
嚴霽行聽到了這個名字,一下子就勾起了回憶,在酒會上挑釁言木的女人。
言木?言木有危險,他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忙對著沈鳴說:“跟上,言木可能有危險?!?p> 言木突然想給寶寶買新衣服新鞋子,在她的苦苦懇求之下,白楚嚴準許了她出門,并且?guī)贤跎?p> 王嫂是個有經(jīng)驗的女人,有什么女人的突發(fā)狀況可以解決。
言木和王嫂看了很多嬰兒店,買了很多嬰兒需要的奶瓶、搖籃床、小鞋子等,包好全部給到了后面的保鏢。
言木笑得像個孩子,邊看到一樣商品,就失去想給楚嚴省錢的心,她實在太想做媽媽了,又邊摸了摸漸漸凸起的肚子,喃喃自道:“寶寶,媽媽給你買這個?!?p> 之前的兩次產(chǎn)檢,醫(yī)生說寶寶很健康,看到屏幕上的那個小不點,就幻想著他能早日降臨。
她一定會母愛泛濫成河,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予她和楚嚴的孩子。
走出大商場大門,一共有兩輛車,前面那輛是白澤親自開車,后面那輛是給保鏢的,跟隨在后。
待王嫂和言木坐到后座之后,各保鏢迅即坐上了后面的車,白澤戴上安全帶之后,言木突然朝他說道:“白澤,開一下車門,我把這個牛奶瓶扔了,太大味道,有點難受?!?p> 王嫂主動說道:“夫人,我去扔吧?!?p> “你那邊是車流,我這邊是對著垃圾桶的,我去就好的了?!毖阅境忉尩馈?p> 白澤回頭說:“夫人給我,我去?!?p> 言木看著車窗外兩步到的垃圾桶,推搡道:“就兩步路,不超過三秒,我就回來了,你開個門,白澤?!?p> 白澤遲疑了片刻,最終開了車門,緊張的眼神僅僅盯著她的身影,可意外就此發(fā)生。
言木剛把牛奶瓶放進垃圾桶,正轉(zhuǎn)身,突然一輛黑色車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停在她面前,大大的車門伸出來兩個粗壯的男人,粗魯?shù)貙⑺哆M了后座。
見狀,白澤幾乎是不遲一秒就解開安全帶下車,開了車門,剛剛追上,那車輛離弦之箭般的速度迅即開走。
白澤吼著后面的保鏢車輛,“快追,快跟上......”
白澤叫王嫂下車,自己坐上駕駛座,打通了老板的電話,急忙地告知,“老板,夫人被人捉走了。”
白澤車速達到頂端,緊緊尾隨著前面的車輛,卻沒有過多久,再一次接到白楚嚴電話。
“白澤,停下,不要跟?!?p> 白澤恍惚一瞬,“老板,這......”
那頭白楚嚴瘋癲可怖的嗓音吼道:“我他媽的讓你們都停下,別再跟。”
白澤瞬即停下,按著掛在耳朵上的耳機,“別跟了......”
那邊黑色車輛,言木被狠狠摔進后座后,磕到了膝蓋,臉青一瞬白一瞬,后座很寬敞,除了兩個男人,還有......
她許久沒有見到張妍,因為她只是個陌生人,可是言木卻對她記憶猶新,她是第一個稱說是楚嚴的人。
她沒有像她第一次所見,精致的妝容,好看的裙子,而是一身簡樸的衣服,身子瘦得可以用可憐二字來形容,像個骷髏那般干瘦,臉色也很白。
長長的頭發(fā)不見了,干脆利落的短發(fā),發(fā)量有些少,像是被薅沒的,乃至現(xiàn)在認真一看,還有點禿頭。
言木頭發(fā)凌亂,被兩個男人架著胳膊,很痛,痛得她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
張妍端量了好久,才出聲,那聲音.....粗啞至極,像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說話,不像是她這個年紀所擁有的嗓音。
“白夫人,你可還記得我嗎?”
言木默然,瞪圓了眼睛,緊繃地盯著她,她臉上的笑太詭異了,言木渾身是抑制不住的哆嗦。
猛地,張妍毫不留力地甩她一巴掌,“我問你話呢?敢不回答我,真當自己是白夫人了。”她一下瘋狂一下平靜。
臉上火辣辣地,言木疼得眼淚直流,整個身體都被控制著,她緊抿著嘴,依然沉默。
前面開車的男人朝她說了一句,“后面的車沒有跟上來了?!?p> 張妍勾起唇角,又笑了,笑得那般可怕,“哼,還不是要聽我的話,這才是我喜歡的男人?!?p> 只片刻,她止住笑容,蒼白的臉上陰森森一片,粗啞至極的嗓音竟然能夠冷到帶了一絲鋒利。
“去準備好的地方?!?p> ?張妍把言木帶去了郊外的廢棄舊工廠,強烈刺鼻的鐵銹味道,破爛不堪的露天頂蓋,日光從巨大的窟窿穿射進來。
滿是沙塵的地上混亂地躺著生銹的鐵棍,門已經(jīng)被拆走,赤裸裸地敞開。
骯臟的空氣中飄著細小的顆粒,呈長方的地形,大得說話具有隱隱的回音。
言木被兩個粗壯的男人摔在了地上,反手被麻繩綁住,長發(fā)凌亂不堪,驚慌的臉上貼著幾縷汗?jié)竦陌l(fā)絲。
她竭力護住了肚子,可還是莫名泛著一絲疼痛,混亂的心跳狂抖,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可還是忍不住顫抖。
鼻間是難聞的氣味,胃里翻江倒海的嘔吐感,布滿淚痕的臉面露蒼白,手掌印像是刻印那般清晰。
她經(jīng)歷兩次絕望,一次是言建國去世那天,她看著高大的男人突然間倒在汨汨的血泊中,一次是此時此刻,她惶恐地盯著面前幾近瘋癲的女人。
張妍似乎很享受看著她無力又無助的表情,她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間,那幾個男人已經(jīng)離開,留下了兩人。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隨時隨地轉(zhuǎn)換著她內(nèi)心的情緒。
“言木,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捉你嗎?”
言木抖著如同篩糠一般,咬緊了牙關(guān),齒關(guān)卻抖得經(jīng)常磕在一起,咯吱作響,淚流滿面僵硬地搖頭。
她說不出一句話,可是又怕不回應她,會擔心她下一步就傷害她的孩子。
她害怕極了,她什么都想不到,這么大的腦門,唯獨浮上楚嚴那張臉。
張妍此刻還是冷靜至極的口氣,她幾步輕聲朝她走來,徐徐蹲下在她面前,纖瘦至極的手指緊緊捏住了言木的下巴,捏得言木泛疼。
她說:“你現(xiàn)在擁有的都是搶我的,白楚嚴應該是屬于我的,我才是白氏的女主人,你有什么資格?你為他付出過什么?你知道嗎?他每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我都在,我知道他不愿女人接近他,我就慢慢來,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我多么相信有一天我會用我的真心打動他,”
突然,張妍唇角一揚,又笑了起來,干瘦的臉露出了少女般的癡心妄想,“我都想著有一天我們兩夫妻恩愛一輩子,我學會做菜,每天換著樣給他吃,他一下班就能吃到我做的飯,別人都說我是溫柔賢淑的白夫人。”
倏地,她的臉色又變了,手捏著她的臉,尖利的指甲嵌進言木的皮肉,浮現(xiàn)紅紅的印子。
她力道至極,言木被迫仰著頭看著她的臉色變了又變。
瞬間一沉,她變得陰狠,兩眼通紅沒有任何情感。
“可是就是因為你,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為什么要來搶走我的?我不就是讓你摔倒而已嗎?你卻要我的男人搞垮了張氏,把我打得面目全非,所有人都認為我瘋了,將我送進了精神/病/院?!?p> 她倏地甩開她的下巴,搖了搖頭,蒼白的病態(tài),一下子又疲態(tài)至極的模樣,沒有任何表情。
“我在那里,我很痛苦,痛苦得想死,可是我.....”
她毫無章法地抹了一把臉,“沒關(guān)系,我出來了,你知道我捉你來干什么嗎?”她目光往她肚子看了一眼。
就一眼,卻把言木驚慌得發(fā)出哭聲,只見張妍提調(diào)吃驚問,“你懷孕了?”
下一秒,她嘴巴微張,可怖至極的聲調(diào),怒吼道:“你怎么可以懷孕?他的孩子只能我來生我來養(yǎng),你怎么可以懷孕!”
言木隱忍著難受,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哽咽道:“張妍,你放了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計較,楚嚴奪走的,我讓你他還給你,好不好,你放了我,我求你了?”
張妍嗤笑,“求我?不可能,你了解白楚嚴嗎?你以為他就是簡單的白氏集團總裁?我只殺你一個,可是白楚嚴殺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其實,我偷偷告訴你,白楚嚴其實是殺人如麻的地下、黑、老、大。”
張妍瘋了,腦袋突然重影攪亂她的大腦,天旋地轉(zhuǎn)般,待清楚過來,她猛地扯過鐵棍,打在她身上,嘴里胡亂說道。
“你個臭醫(yī)生,臭護士,我說了我沒病,不打針......”
張妍用盡力氣地打在言木身上,打在手臂上、腰上、腿上,言木猝不及防地承受一重又一重,嘴里疼哭叫。
“啊.....不、要......”
張妍發(fā)了瘋在她身上狂打,言木意識漸漸混沌,薄涼的血液徐徐從她大腿間流淌,她側(cè)躺著,手被反綁著,有一刻她覺得她即將死去,眼皮沉重得漸漸合上,再也無法看清這個世界。
張妍上下捶打了二十幾下,突然又恢復正常的樣子,盯著她嘴里吐出了紅紅的血,再無聲息的樣子。
她笑了,笑得張狂。
白楚嚴最終靠著定位一路隨著這里,他動用了幻影閣的所有勢力,連俞野和江越都跟著一起尋到這里。
他們一行人如黑云壓城般沖進這座敞開的門口,白楚嚴雙眼猩紅,陰戾的目光緊緊盯著地下躺著的女孩,沒有了半點呼吸的樣子。
俞野和江越看了眉頭都擰在一起。
白楚嚴心頭像窒息般,拳頭握得陷進皮肉里,滲出了血,緩緩往下流,冷峻的面容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神像是看死人一般,看向張妍。
張妍喝住他們,舉起手中的鐵棍,“別過來,不然我就插進她的心臟?!?p> 白楚嚴頓住,咬牙說道:“張、妍!我要你付出千倍萬倍的痛苦,我殺了你?!?p> 回暖的初春沒有半點溫柔,冰冷的空氣陰沉片片,邪肆地鉆進每一寸肌膚,血腥味漸濃,夾雜著刺鼻的生銹味道。
張妍又笑了,笑得不理智,眼淚不知何時堆起,在一瞬猛地直落,劃過蒼白干瘦的臉。
她自言自語道:“既然你不能愛我,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砰.....”一道槍聲,子彈從張妍的眉心穿過,一擊斃命,緩緩倒下,掀起一層灰塵。
白楚嚴顧不及那么多,便沖跑過去,雙手顫抖著解開言木的麻繩,小心翼翼地抱過她遍體鱗傷的身體,哪里都是血,呼吸沉重,又低又啞,叫著她的名字。
“言、言木.....別、別怕.....”白楚嚴叫不醒她,而言木呼吸微弱,嘴角一道結(jié)濃的血,蒼白的臉不帶一絲血色,渾身都是紅彤彤的血浸染了衣物,腿下的狀況更是不堪入目。
白楚嚴眸子猩紅,顫顫巍巍地打橫抱起她,急忙出聲,“快去醫(yī)院.....”
別怕,別怕,言木。
廢棄舊工廠的位置偏郊外,俞野看著白楚嚴離開的背影,神色緊繃地望向江越,“誰安排的狙擊手?”
江越撒手,“我們都沒有安排任何狙擊手,可是這個......”
話未完,便聽見有人急忙走來,朝俞野說道:“野哥,警察來了?!?p> 狙擊手?警察?什么都想通了,這是一場計謀,俞野萬分冷靜,沉聲道:“江越,你帶著其他兄弟往后方走,留下兩個人給我,剩下的我來解決?!?p> 江越緊張道:“野哥,我知道了,你小心,我去醫(yī)院找白爺?!?p> 待江越一行人離開,警察正好來到,手舉著槍對著里面的幾人,“警察,舉起手來。”
俞野和兩個手下都退到一旁,雙手舉起抬過頭頂。
警察前面領(lǐng)頭都男人穿著便衣,四五十歲的男人,他看了眼張妍,又轉(zhuǎn)回身,朝俞野說道:“我們警察收到信息,說這里有人被綁架,你們跟我們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
最終,俞野一副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跟著上了警車,警察有些人留在了現(xiàn)場取證。
前往醫(yī)院的路上,白楚嚴像瘋了一般,一邊咆哮著讓白行再快點,一邊輕言輕語對著懷里的女孩說:“別怕,我在....”
要說白楚嚴此生會不會流淚,會,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自從小時候哭了幾次,白楚嚴的眼睛不會再有淚水,只有冰冷淡漠。
心臟仿佛被一層層地剝開,最后被折磨到面目全非,永遠都在說著會保護好她,可是每一次她都會受傷,滿身血的她被他抱著。
車子最快的速度到了醫(yī)院,言木被推進了急救室,白楚嚴急著想跟進去,卻被醫(yī)生護士攔住。
頭頂?shù)募t字燈牌亮起來,白楚嚴眼前只有漫無邊際的黑暗,空曠又冰冷的潮水,邪肆地窒息般的徹底淹沒了他。
坐在了椅子上,身上的衣服是黑色,聞到血腥味,是染著血。
他每一寸神經(jīng)都繃得很緊,面部的肌肉抽搐著,他在發(fā)病,卻在隱忍著,他不能離開,他要留在這里。
即使以這病來得比以往強烈,可還在忍耐,目中空洞地低頭看著地面,心里在數(shù)著秒數(shù),他要算著言木進去的時間。
沈鳴和嚴霽行沒過多久便到了醫(yī)院,他們開著車跟在白楚嚴后面,可是他是不要命地開得很快,沒過一段路。
于是跟丟了之后,兩人同時打探言木所處的位置,再后來,知道了整件事情,就匆忙趕到了醫(yī)院。
?
?
?
?
清燼離離
提前跟你們說,結(jié)局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