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機書院緊閉的山門前,時緋清又猶豫了。
這會兒進去,不是被抓就是被抓,等待她的不是書院的處分就是書院的處分。
料想時錦的智商,幫她瞞一次夜不歸宿,大概難不倒他,便想等明日天亮,宵禁最松懈的時候再溜進去。
轉(zhuǎn)身卻見那玄衣男子默立在邊上,月光樹影,頎長的身影似乎帶了幾分孤寂之感。
冷不丁覺得有些奇怪,正想問為何還不回去?忽又想起對方就是那個操縱邪魅的可疑黑衣人,便改口道:“書院內(nèi)有宵禁,這個時辰回不去。后山有個山洞,你要是無處可去,不如跟我一道去那里過個夜?!?p> “好。”
對方回答干脆,絲毫沒有戒備,一瞬間有種異樣的感覺,卻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勁,正要帶他去后山,遠遠地看見,不遠處的樹影中恍惚站著個人。
“時錦?”
聽到有人呼喚,那個身影才從樹的陰影中分離出來,一步步朝他這邊走來。
月光下,那襲青衣微光迷離。即便在黑夜,沒有星力加持,依舊目視過人,那張?zhí)烊税憬^美的臉,猶如寒月霜華,平靜的眼神之下,似乎蒙了層細霧,讓人有種驚心動魄的心悸。
“時錦?你……你怎么在這里?”這位院首的得意弟子眾學子的典范榜樣,此時不該在屋里挑燈夜讀么?
雙唇輕抿了下,“我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沒有找到你,心里想著,你是否已經(jīng)回書院,可是你沒回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所以,一直在這里等你。”
平平淡淡地陳述,竟像是根根細針扎入時緋清心扉。
沒想到他會到處找她,更沒想到他會為了她違反書院禁令在此等她。
怎么不知道,掩藏在他平靜下的,那份擔心、關切、害怕、委屈的心思。那邪魅突然出現(xiàn)在中凌城內(nèi),自己突然消失的這半日,這個人一定擔心死了。而自己竟像沒事兒似的,即使現(xiàn)在安全回來,也沒想到給對方報個平安。
心中有一股熱熱的液體翻騰而起,最終匯聚到眼眶中,有些干澀發(fā)疼。
如果在場沒有其他人,她大概是控制不住,上去安撫這個人了。
“其實,你不用在這里等我。書院的禁令……”
“緋清,他是誰?”時錦打斷她的話。
“他……”時緋清下意識地看去,發(fā)現(xiàn)對方也正靜靜看著自己,心里“咘咘”兩跳,“一個朋友,剛才在街上遇到,就去茶樓聊了會天,不料一聊就聊過了時辰?!?p> 明明對方就是邪魅操控者,這回時錦在場,原是可以將其制服,找出事情真相,然而她卻鬼使神差地替他隱瞞了事實。似乎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
“哦?”時緋清,你要騙人,也編個像樣的借口吧!忍下如細薄刀片劃過心口的刺痛,淡淡一笑,朝那玄衣人道,“緋清的朋友,亦是我朋友,本當月下暢懷痛飲一場,不過現(xiàn)在已是深夜,我與緋清皆是書院弟子,不能相陪,實在……”
話未說完,那道黑影如風掠去,眨眼不見蹤影。
這是煉星二境的風瞬術。
一陣風過,時緋清只覺得背后一涼,還好剛才沒讓時錦對他下手,沒想到這人的修為已經(jīng)突破二境。
就在這時,只聽身后“吱嘎”一聲,一陣火光伴隨幾個人影沿著山門十七級石階迅速下來,眨眼將兩人包圍起來。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們真是……唉!”為首的徐悅搶步上前,恨鐵不成鋼地嘆了聲氣,接著道,“可不能怨我,有人舉報到院首那里,我也是奉命行事?!?p> ?。?p> 半月在天,靜默無聲,一陣疾風似的馳掠,最終落在稀疏樹林的空地上。
山風刮擦得樹葉簌簌作響,微微一頓,下意識朝黑魆魆的林子繞視一周,便漠然朝前邁開步。
“嗖!”
月下寒光一閃,千葉寒只微微一偏頭,便避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仿佛是意料中的事,就算被偷襲過后,仍舊若無其事地朝前走去。
那神情,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也不能叫他動容半分。
“嗖!嗖!嗖!”
接連三道寒光,呈三角之狀,撲面而來,只一揚手,一道白光破空而去,鏗地幾聲輕響,寒光便碎成齏粉瑩瑩若螢舞于月下,伴隨金屬粉末而下的是一襲緋紅的身影。
“呵,哥哥的身手真是愈發(fā)見長吶?!?p> 明明是男子,五官精致得不像話,緋紅的衣色襯得其膚如雪霜。鳳眉微挑,帶幾分邪魅之氣。在月下,有著驚鴻一瞥的美。
只是微微一頓,準備繞過對面的人離去。
來者有些不甘地伸臂攔住去路,“這就是哥哥口中的正事?哥哥難道不準備解釋一下么?”
“你知道我不喜歡聽人解釋,更不喜歡向人解釋。如果沒什么事,不要隨意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哥哥這是幾個意思?”
“別忘了中凌城這邊是我的任務?!?p> “我只是怕哥哥到時候心慈手軟,下不了手,特意來提醒你。況且千說過,在煉星士的眼里只有欺騙和利用,萬萬不能與他們有過密接觸?!?p>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p> “哥哥這是在意她么?只可惜,此人命星微弱,已命不久矣。”
千葉寒似是不欲多言,再次掠空而去。
月光下,薄唇輕咬,忿忿的目光久久盯著那玄色身影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