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春雨、秋葉將一切收拾完。別院下人將三大箱搬上板車，這才去請林一諾。春雨、秋葉守在馬車旁，冬雪、夏荷隨侍，林一諾一舉一動之間的風(fēng)范隱隱超過林清霜。
林一諾剛出別院門，入眼是一輛陳舊的車馬。趙媽媽雖說是和安堂的管事，但到底是奴籍，乘坐的馬車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林府派人來接林一諾，讓趙媽媽來是為了說明林府的重視，好堵住悠悠眾口。只是胡氏、林老夫人從心底便不喜林一諾，府里好些的車馬自然輪不到林一諾頭上。屆時外面再有流言，皆可將過錯推到下人身上。
趙媽媽在府里這些年，到底也算個人精了。見林一諾一言不發(fā)，自然是猜到了林一諾的不悅，卻也只能道：“老夫人知道姑娘委屈，本想安排姑娘們的車馬來接三姑娘，無奈衛(wèi)國公府昨日下了帖子，府里的姑娘們都乘車赴宴去了，實在沒有了好車馬......”
“赴宴？”林一諾眸光閃動，春雨立即上前附耳幾句。衛(wèi)國公府小小姐是個愛顯擺的，得了林一諾四首詩便立即下了帖子請各府小姐評鑒一二，每年皆是如此。林一諾一笑，“不過是車馬舊了些，無妨。只是待會兒進了京，媽媽要注意些，莫落閑話與他人?！?p> 言畢，夏荷扶著林一諾上了馬車，自己退了出來。趙媽媽見林一諾受了，別院管家也在一旁并未開口。原本因廳堂那些王爺?shù)摹⊥嬉狻跗鸬男?，也落了下去。只是林一諾最后這話，趙媽媽聽著有些怪異，心里卻將這番話當(dāng)作林一諾不滿的抱怨，并未深思。見林一諾已進馬車，便抬腳跟上，不想被冬雪攔下。
冬雪撇了一眼趙媽媽，“馬車狹小，就不請媽媽一同乘車了。”說罷，坐于車前，與車夫同行。秋葉、夏荷、春雨皆是坐在行禮板車上，春雨甚至十分好心地留出一塊位置與趙媽媽。
趙媽媽皺眉，卻未敢出言。這里的人到底都是向著林一諾的，此時開口顯然是很不明智的。無奈之下，只好坐在春雨身旁。趙媽媽自坐上和安堂管事起，出入皆是馬車隨行，從未如此拋頭入面。有頭有臉的人家，出入不是乘車，便是軟轎，板車是窮人家代步的工具。
春雨、秋葉、夏荷三人倒是無所謂，三人本就是榮親王府訓(xùn)練的暗衛(wèi)。自小與男子一同訓(xùn)練，沒有受過女子方面的束縛，自然也就不在意拋頭露面之說。春夏秋冬四人中，春雨擅長探聽，夏荷擅長藥理，秋葉擅長暗殺，冬雨年紀(jì)最小卻也是最有天賦者，武藝皆精。幾年后，林一諾才知，冬雪的身手在彥青之上。
一路風(fēng)塵顛簸，林一諾恍若不覺，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信息，就連車?yán)锖螘r多了一人都不知。萬俟容琛上車后，先是四下打量一圈，而后便抽出一方絲帕拂去塵沙。直到車馬進京，衛(wèi)兵喝令，林一諾這才注意到對面的人。
萬俟容琛抬了抬眼，“不過四個螻蟻，何必這么在意？有冬雪在，你不愿意做的事大可讓她帶你離開。京城內(nèi)，除榮親王府的暗衛(wèi)，能攔下她的不過一只手而已?！?p> 林一諾淡然地撇了萬俟容琛一眼，面露一笑，“王爺在說笑嗎？”
“本王從不說笑，這點你應(yīng)該清楚。”萬俟容琛收起絲帕，從林一諾手中接過信封，抬手之間便將信紙化作塵埃。
“我與王爺不算熟絡(luò)，怎會清楚？”林一諾收起笑容，單手撐臉，雙眸失去焦點。萬俟容琛盯著林一諾的臉，第一次看不穿一個人，還是個女人。萬俟容琛仔細(xì)打量起林一諾，與那日夜里的似乎有些不同。林一諾見萬俟容琛許久沒有接話，這才回眸，深深地看著萬俟容琛，“王爺今日來，是為了什么？”
萬俟容琛眸光深沉，如同深淵一般。在林一諾話音落后，目光才緩緩收回，“本王讀了那四首詩，足以流傳千古。你的才華不錯，比起京里的大家閨秀都要好，本王很欣賞你?！?p> “王爺謬贊了。”林一諾莞爾一笑，“諾兒讀的書少，要真論起真才實學(xué)......”
“本王不在意你有沒有真才實學(xué)，只要你能做出別人做不出的詩。對本王而言，你就與旁人不同?！比f俟容琛收回了視線，依靠在一旁。
林一諾收起笑容，“與王爺而言不同？王爺來找我，果然是有事。”
“那諾兒不妨再猜猜，本王會開出怎樣的報酬？”萬俟容琛從袖中抽出竹筒，在指尖把玩。
林一諾視線再度飄向窗外，“不知。不過我猜若是我不答應(yīng)，春夏秋冬四人雖不會走，但彥青怕是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本王答應(yīng)過的事，自然不會食言。在你拿回你想要的之前，彥青會一直跟著你。只是本王這邊事情繁多，一些情報怕是只能你自己去查了?！比f俟容琛只是低頭把玩竹筒，面色恢復(fù)以往的淡然。
“那我若答應(yīng)你，幫你做成，報酬是什么？”林一諾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說的仿佛是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兒。
萬俟容琛將竹筒遞給林一諾，“榮親王府會站在你背后，本王會站在你身后。事成之后，本王也會允你三件事，只要不涉及本王自身，不涉及辰國利益?！?p> 林一諾噗嗤一笑，“那我若是要榮親王府呢？王爺也給嗎？”
萬俟容琛雙眸顏色不變，“自然。你真想要榮親王府，事成的那天，地契、房契奉上?！?p> 林一諾回眸看向萬俟容琛，神情十分認(rèn)真，“好，我應(yīng)你。我不要你的榮親王府，我要榮親王府名下五間最賺錢的鋪子和五十畝良田，還有一張婚事自主的圣旨?！?p> “這是兩件事，第三件不妨一起說了?！比f俟容琛遞上竹筒。
林一諾接下，打開竹筒，倒出一卷信紙，“第三件還未想好，想好了再說給王爺?！比f俟容琛點頭，飛身離開。
信紙上，是三名西夏使臣詳細(xì)資料，其中屬西夏二皇子北堂易最為詳細(xì)。北堂易，年二十，生母為西夏安嬪，附屬皇后一派。北堂易表面為人溫和，性情柔軟，酷愛詩詞，門下多是文人墨客。私下里陰狠毒辣，收入西夏將領(lǐng)過半，手中握有西夏京都科爾嚓的兵力布防圖。萬俟容琛的細(xì)作探得，布防圖是北堂易隨身攜帶之物，從不離身。而萬俟容琛要的，便是這布防圖。
萬俟容琛離開一炷香后，車停下。林一諾被冬雪扶著下車，站在林府前，面無表情。林尚書房依舊中門不開，側(cè)門不開，只開角門。林一諾一言不發(fā)，撇了眼趙媽媽。這一眼，讓趙媽媽冷汗直冒，趕忙上前，“門房許是去茅房了，這些不開眼的，趕明兒就讓老夫人發(fā)賣了?！?p> 林一諾面帶笑容，立于一旁。趙媽媽喊門三聲，無人應(yīng)答，倒是角門出了個壯實的掃地丫鬟。丫鬟視線從林一諾身上掃過，朝趙媽媽福了福身，道：“老爺今日回府便吩咐了，說是誰來也不開門。趙媽媽快別喊了，喊壞了嗓子，林福也不敢給您開的。“
趙媽媽聽得面色一僵，隨即便換上無辜狀，轉(zhuǎn)向林一諾。只是林一諾沒有開口，倒是冬雪冷笑一聲：“回來前還聽到說二小姐、四小姐接了衛(wèi)國公府的帖子，出門赴宴去了。今日府門是誰都不開，看來三個姑娘是要在外露宿一宿了？府門不開，想來也不是針對我們家姑娘的。無妨，三位小姐都能在外住宿，姑娘大不了回清泉別院就是。”
“你...你怎可在此胡說?！睊叩匮诀唧灾阋粰M，氣的雙頰通紅，“二小姐又不是旁人，回府怎會有不給開門的道理......”
“哦？你這話的意思是我是外人了？”林一諾依舊面掛笑意，聲音輕柔，沒有怒意，更沒有感情。林一諾視線從掃地丫鬟身上一掃而過，落在趙媽媽臉上，“趙媽媽，林府即然將我當(dāng)做外人，那我自然不好留下。煩林老夫人惦記，我改日在上門拜訪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