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緩步走回云柳閣,一入院便瞧見一身月白長衫的萬俟容琛懶躺在竹榻上,李嬤嬤跪在他身側(cè),老臉滿布淚痕。萬俟容琛左手為枕,右手持書,似看得入迷,并未去聽李嬤嬤所言。隨著林一諾入院,李嬤嬤的勸解戛然而止,萬俟容琛眸子里的冷意也盡數(shù)消散。
“過來?!比f俟容琛聲音低沉,里面卻帶著一絲寵溺與心疼。林一諾頷首一笑,扶著冬雪緩步走去。似是覺著林一諾走得太慢,萬俟容琛三步并作兩步飛身落在她面前,打橫抱人便落回竹榻。夏荷知曉他想做什么,連忙跑回房中取來傷藥。
萬俟容琛不顧旁人在場,更不見李嬤嬤那驚愕的神情。將人按坐在自己懷中,褪掉鞋襪。腳踝紅腫,比起昨日倒是好了一些。接了夏荷遞來的傷藥,小心翼翼地擦拭輕揉。林一諾墨眉微蹙,抿了抿紅唇道:“過幾日我會邀北堂易出游?!?p> 萬俟容琛手一頓,當(dāng)即便恢復(fù)如常,“嗯?!?p> 擦完藥,萬俟容琛仍未松手。秋葉、冬雪已猜到他接下來的舉動,兩人架起李嬤嬤迅速回房。萬俟容琛挑開林一諾衣領(lǐng)一側(cè),低頭吻了上去。
“北堂易這幾日正同你的小姐妹打得火熱,你約他出來踏青會有些難。”萬俟容琛看著肌膚上已布滿紅痕,這才十分滿意地攏緊衣裳。
“小姐妹?”林一諾滿臉都是不信,“李幼儀同冷凝香年歲尚且才十四,兩府又早為二人定下婚事。若非盛宴,她們幾乎是連二門都不邁的,怎么可能同北堂易有牽連?”
萬俟容琛輕揉林一諾微紅的耳垂,如初熟的石榴一般引誘他去品嘗。舔了舔薄唇,壓下眸子里再度升起的火焰,“不是她們兩人,同你一起梅林賞雪,飲酒吃茶的陳家姑娘。”
“陳嶼落?”林一諾見萬俟容琛沒反應(yīng),專心一致地玩弄耳垂,冷笑道:“她倒是個有手段的。知道憑家世沒法嫁入皇族,只能私下里去走北堂易這條路。只可惜,北堂易不會娶她?!?p> 萬俟容琛從嗓子中擠出一個“嗯”后,又將頭埋在林一諾脖頸之間。林一諾低頭看了一眼,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只是兩人還沒能獨處一盞茶時間,冷辛已踏著竹尖飛身而來。
冷辛抱拳行禮,眸子低垂,似沒有瞧見面前兩人親昵的舉動一般。萬俟容琛抬眸瞧了一眼,橫抱起林一諾,“在這兒等著本王?!?p> 冷辛收手,端立竹榻之前,“是?!?p> 回了二樓,萬俟容琛萬分小心地將林一諾放在美人榻上,同時在發(fā)間落下一吻,“為夫去處理些事,乖乖地,不要亂動,等為夫回來?!?p> 林一諾低頭一笑,輕聲應(yīng)下:“嗯?!?p> 萬俟容琛在院中同冷辛談事,林一諾便伏在書案上寫請?zhí)?。一抬頭,撞入他的眸子中。萬俟容琛看著二樓的人兒,面上雖有責(zé)備,眸子里卻滿是寵溺。收回視線,打了個手勢,夏荷同冬雪先后上樓。
林一諾收了筆,將請?zhí)挥瓒?,“你送去驛館,務(wù)必親自交到北堂易手上?!倍┙恿颂樱D(zhuǎn)身下樓。林一諾扶著夏荷,回到美人榻上,“去同秋葉說一聲,找個時間把院子外的眼線清了?!?p> 夏荷斟了杯茶,又端了盤蜜餞在側(cè),雙眸如月牙一般,“姑娘如今想到這事,莫不是怕人知曉王爺總來?”
林一諾墨眉一蹙,喝了口茶水,“這有什么怕的?”夏荷接了白玉杯,笑著不再言語。
院中,竹下。萬俟容琛端坐一側(cè),冷辛側(cè)立小幾前。正說著話,萬俟容琛察覺到有視線投來,一抬頭便四目相對。萬俟容琛無奈一嘆,只能讓人上去看著些。
“閔岳傳回消息,史長進(jìn)于前日夜里越獄。眼下,冬一正跟著史長進(jìn),閔岳來信請示,是否捕回?”冷辛左手按在后腰刀把上,右手垂下,眼睛盯著院墻外一棵樹。
萬俟容琛把玩小幾上的紫砂茶盞,才抬手?jǐn)S出,院外已響起一聲悶哼。同時,彥峃飛身落在樹上,急快地讓人處理了尸體。收回寒眸,斟了杯茶,“不著急,讓冬一暫保他性命?!?p> 冷辛低頭,“閔岳此次接王爺命令前往徽州,帶的都是閔家軍中的心腹,各個都身經(jīng)百戰(zhàn)。屬下以為,史長進(jìn)能越獄絕是有人在幫他?!?p> 萬俟容琛一挑眉頭,“你覺著會是誰?”
“刑部?!崩湫涟櫭?,“王爺已下令三司會審,出使徽州查賬清算本該由御史臺的人去。刑部尚書蕭明道接御史臺監(jiān)察不善為由,堅持派刑部六人前去捕人查案,已顯端倪。按照閔岳信上所言,前日夜里刑部六人先是以慶功名義攜酒入閔岳大帳,尋機(jī)勸酒。勸酒不成,又借會審為由賴在大帳不走。而后,黑衣人夜襲營地。待閔岳去查看史長進(jìn)時,刑部六人已聚集在牢籠邊,牢中已無人?!?p> “告訴閔岳,不用急著回京。”萬俟容琛笑了笑,笑容里只剩冷意,一口飲盡杯中茶水,“那六人任他處置,不論他用什么手段,把細(xì)作給本王找出來?!崩湫帘w身離開。
與此同時,彥峃與秋葉已帶人將院子外清掃一遍。尸體被暗衛(wèi)丟回各院,除去玉春堂又鬧了一番外,和安堂與尋文齋倒是十分安靜。
胡氏砸了不少好物件,滿地碎瓷無一處可落腳。房媽媽在一旁看著,眸色沉寂。平日愛說笑的萍兒也沒了言語,坐在廊下默默抽泣。玉春堂派去盯梢的是萍兒親妹妹,原是要過了年就放出府嫁人的??珊舷胫尚庞植蝗茄郏找膊辉诟八藕?,派去盯梢也不會有人多注意。
“這個賤丫頭,手段是越來越狠?!焙辖K是在半盞茶后冷靜了下來,坐在樺木雕山水將軍凳上,眸子里的冷意比任何一次都盛。
“尋文齋剛剛傳來信,老爺房里添了個丫鬟,名喚芙蓉?!狈繈寢尳恿搜诀哌f上的熱茶,“是今個兒三小姐送去的?!?p> “賤丫頭竟往自己親爹房里塞人,也不怕傳出被人恥笑?!焙吓?,眸子瞪得極大,“老不死的可知曉此事?”
房媽媽點了頭,“知曉,和安堂也派人盯在外頭。人跟去了尋文齋,后報的信兒。只是和安堂那邊沒動靜,全似不知曉一般。”
胡氏皺眉,“和安堂的人可死了?”
房媽媽眸色一緊,“但凡在云柳閣院外盯梢的,全死了。尸體都被人丟回了各個院子,老夫人那兒有,老爺那兒也有,就連二小姐院里都有?!?p> “霜兒也派人去了?”胡氏面上寫滿不信,可對上房媽媽眸中的驚恐,便也不得不信。沉默片刻,胡氏便道:“我這幾日是出不去了,你尋機(jī)派人給賴婆子送個口信,讓她隨便尋個潑皮無賴就行。”
房媽媽猶豫片刻,“夫人,要不還是算了吧!如今的三小姐背靠王府和將軍府兩棵大樹,且不提蕭將軍是否同三小姐有私情,就是他們得知自己護(hù)著的人下嫁給賴皮潑戶,咱們又能得什么好?”
胡氏一哼,“算了?憑什么算了?不是她那個死鬼娘,我又怎么會是外室,霜兒也不會剛出生就離了我。沒有林七言,我的小九就是尚書府堂堂正正的嫡子,又何至于在國子監(jiān)內(nèi)提及尚書府,先生們只贊那個小畜生。沒有林諾兒,霜兒不會在歲夕國宴上失了嫡女身份。我的霜兒打小就志在配親王,做王妃,怎么能嫁國公府這樣的人家?!?p> 房媽媽見勸說不動,只得在心中嘆了口起,默默收了茶盞退下。萍兒通知家里人來收尸,又掏出體己銀錢假裝是夫人貼補(bǔ),只言是做錯了事被三姑娘打罰的,絲毫不提做樁子窺探一事。
春雨從外歸來,第一時間便同林一諾提及府里下人的閑話。林一諾側(cè)躺在美人榻上讀書,萬俟容琛已隨彥森去了私牢。春雨奉上府門前那名婦人詳細(xì)信息,見林一諾神思渙散便抽身退下。與此同時,冬雪帶了北堂易回帖回府。
林一諾看著回帖,喚來夏荷:“時間尚早,你去玲瓏閣走一趟。告訴素娘,就說我有一姐妹將做西夏王妃,我心里高興,想送套頭面給她,可我有傷不方便親自去,故而請她幫忙選一選,一定要親自送到光祿寺少卿陳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