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此番前來,一是來找找商機,二是來交些朋友。
他肚里有貨,心里也有點子,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一塊來發(fā)財做生意。
無論是相熟的包康,又或是秦嫣嫣,他二人都因為身份的原因,很快就被陳牧從人選里排除出去。
雖然眼下的杭州城暫屬方臘,但再過一段時日,難保不能回歸大宋,復歸趙皇帝所有。
陳牧想做生意,而且還是幾筆大生意,當然需要找人合作,找?guī)讉€有頭有臉的人入股。那最好的人選當然就是,與方臘這邊沒多少關系,沒有過多牽連的本地豪紳最佳。
但陳牧初初來到這里,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識,則更需要他主動的去結交一些人,一些看起來就很有錢有勢的大戶。
那當然,這位看起來膀大腰圓,而且服飾華貴的中年大叔,正合適不過了。
“這位兄臺,適才不小心撞了你,還來不及介紹,某姓陳,名牧,不才在下是個秀才?!?p> 陳牧跟在中年男子身后,隨著對方踏上甲板,再跟著對方走進船艙。
中年男子僅以點頭回應,這一路無話,直到他進入船艙后一抬手,兩名隨從合門而出。
“爹!”
一名束著包包頭,兩條羊角辮的女娃娃從艙房里跑了出來。
中年男子應聲蹲下身子,將奔跑中的女娃娃抱了起來,柔和的眼神里滿是寵愛。
“暖兒,今天吃湯圓了嗎……來,給爹看看,我們暖兒,長門牙了呢……”
眼前一副暖心景象,陳牧沒去欣賞,拿目光在室內(nèi)掃視一周,眼尖的發(fā)現(xiàn),這室內(nèi)的瓷器裝飾大多都是汝窯……
“這么多?得多少錢啊?!”
陳牧很想走過去把玩一二,這汝窯他前世里只見過幾只,但也只是見過而已。
誰讓它們都擱博物館的玻璃柜里待著呢!
“住手!”一聲嬌呵制止了陳牧。
“呃……”陳牧抬手的動作一時停在那兒,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哥!這人是誰?”說話之人是名女子,對方看起來歲數(shù)不大,與陳牧年紀相仿,眉眼間似有幾分英氣,喚這名中年男子為哥哥。
這兄妹間怕是差了二三十歲吧?陳牧心中這般想到。
中年男子聽到妹妹的問話,卻也不答,他懷里的女娃娃卻跑開了,跑去女子懷中。
“姨……姨……”
中年男子看到眼前這副景象,笑著搖了搖頭,“暖兒還是跟你姨親!不要爹爹咯!”
男子說罷,才將目光轉向手抬半空,仿佛定在那兒一樣的陳牧。
“小兄弟,若是想看看這些瓷器,盡管看便是,無須這般拘謹?!?p> “……多謝兄臺!”
陳牧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他今夜登船,本是打算找?guī)讉€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雖然對汝窯很有興趣,但陳牧也沒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陳牧一抱拳,鄭重其事道:“在下陳牧,還不知兄臺貴姓。”
“某家免貴,姓萬?!?p> 中年男子抱拳回一禮,再以手心相示,示意陳牧坐下。
隨后,陳牧應邀入座,再有小廝前來看茶,先前出現(xiàn)的那名女子也抱著娃娃退進艙房,只留下二人對坐。
……
“小兄弟,你既是讀書人,可有相熟的士子?”中年男子放下茶盞,看似無心之問。
“有幾位?應該是有的……”陳牧也不知道,只能含糊回道。
“噢?!不知陳小兄弟與諸位士子,平日除了賞風弄月以外,可否關心政事,關切時事?”萬姓男子說話間端起茶盞,掀開茶蓋,吹一口茶煙兒。
“嗯……有的吧?!标惸镣瑢Ψ揭粯?,把玩起手中茶蓋。
“那小兄弟,仕林間對于方圣公……”
“噢噢!噢!”陳牧立馬點頭。
陳牧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像知道了對方的問題一樣,頻頻點頭。
這員外看起來非富即貴,而且眼下又能在這艘船上有一間獨立的艙房,那肯定是方臘背后的資助者!
沒跑的啊!
至少,他也是那支持方臘的一方!
于是,陳牧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擺開姿勢,一抬頭,一頓足。
“萬員外,你我皆為江南人,這杭州此前被宋庭霍霍成何等模樣,你是知道的,對吧?
那方圣公自清溪起事,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可憐天下窮苦兄弟……
今幸得一圣主,我等仕林學子,無不拍手稱快,大呼蒼天有顧啊!”
陳牧還沒說完:“方圣公自入城以來,三開糧倉,兩禁傷民,政令通暢,軍紀嚴明,實乃不世出之明君,千年未有之雄主……”
中年男子咽了咽口水,他聽到陳牧的一番話,除了內(nèi)心驚詫之余,竟還有些許欣慰,進而追說道。
“那城中為何有士人說,方臘久藏異志,借宋庭西北擴軍之際,切斷宋庭餉道,是為卑鄙小人,置家國于不顧,徒傷華夏命脈,九鼎之根基啊……”
陳牧聽到這些話以后,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員外果真是那方臘一方的人。
對方不僅看上去有錢,而且肯定也很有勢力。
倘若對方跟方臘沒有牽連,那就再好不過了,真是個優(yōu)秀的合伙人呢!
但很遺憾,從對方的問話里,就能看出來。
這其中,這位姓萬的員外恐怕牽涉很深吶!
大叔看上去,似乎很擔心來自外界的非議……
那……要不然的話,咱就安慰安慰他唄?
誰讓人家對咱,也夠客氣的……
哎……就當結個善緣吧。
想到這里,陳牧大呵一聲。
“笑話!”
陳牧義正言辭道:“自古天下九鼎,乃有德者居之!何來借擴軍之際,切餉道一說?還餉道?
餉道?
又有幾成做去餉用?
天下何人不知花石綱?
連遼人都笑話咱們!
餉他娘的餉!”
萬員外聽到這里,不禁目光灼灼的看向陳牧,手中茶盞險些握得迸裂。
“陳小兄弟!當真如此以為?”
“非也!非也!”陳牧如同撥浪鼓般的搖頭。
陳牧暗自咬了咬牙,也沒辦法,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必須要說下去,給對方一顆管夠管飽的定心丸。
“非是陳某這般以為!而是杭州士子!是天下百姓!以為如此!”
“好!”
“好!”
“好!”
萬員外激動得顫抖起來,手中茶盞握得碎裂,手上鮮血涌出不止,仍舊毫無覺察般大聲叫好。
陳牧見到他這般激動,也算看出來了。
這萬員外,恐怕是把身家性命全都投在了方臘身上,也難怪他會這樣激動。
“員外,你的手……”陳牧指了指對方正在流血的手。
“不打緊,不打緊!陳兄弟你坐,你坐!你快坐!”
萬員外抬起右手,擺了擺,隨后神情激動地說。
“小兄弟,不,陳兄弟,某家實話與你講,此前某家……方圣公總在擔心登基過急,得位不正,恐遭天下人說了閑話,也知眾口一詞,三人成虎,如此番長久下去,如何能載得起人心,帶得起萬民……陳兄弟一席話,某家豁然?。£愋值艽蟛?!請受某一拜!”
“誒!不敢不敢!”陳牧趕忙制止對方,繼而說道:“員外此言差矣,若說得位不正,方圣公如何比得了那黃袍加身的趙大?再者,五代十國都他娘過去多久了,趙家還搞兄終弟及這一套?豈不是無視天下人?話說回來,他趙二一脈可曾出一明君?依在下看,不!是依天下人來看!
有趙氏者!
皆不及方圣公矣!”
萬員外就在陳牧自問自答的講述下,聽得整個腦瓜子都嗡嗡的,直到外面的隨從輕聲敲門,才說道。
“退下!十步之內(nèi),不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