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心廣場上,陳牧正坐在攤邊,喝著甜酒嘗幾口小吃,那模樣很是愜意。
適才他在船艙里,與萬員外達成了合作共識,這讓陳牧異常的欣喜,但同時也有一絲擔憂。
因為啊,陳牧還沒來得及與員外商量一些具體的合作細節(jié),人萬員外就被他妹強拉著出了船艙,看上去風急火燎的,是有很要緊的事需要去處理,對方又留話,說是處理妥當以后會回來。
陳牧呢,也就在艙房里待了一會兒,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吧,眼見對方還沒回來,他也就下船去了。
陳牧這邊下了船,湊近找個攤位坐下,心想著接下來去何處玩耍,要不要去青樓逛逛,都惦記了快半個多月,也該去那兒長長見識,陶冶一番情操了。卻不料被隔壁桌傳來的爭吵聲所吸引……
“這位客官,你可莫要賴賬,俺們這是小本生意,經(jīng)不起賒欠?!睌傊鞣薹薜?。
“某從不賒賬!”只見那客人擺了擺手,氣定神閑道:“這樣,某把扇子抵在你這,待取了錢便來贖回,你妥善保管便是!”
“俺要你那扇子做甚?”商販這種場面也見的多了,這人就一吃白食的閑漢,執(zhí)意讓他付賬,“也不多,就二十五文錢,客官你還是趕緊付賬吧,這么多人看著哩……”
客人聽罷將扇子折好,擺在桌上,高聲道:“好你個不識貨的販夫!某實話與你講,這把扇子若擱在汴京城里,萬兩也是有人買的!你好生看管!某定會贖回!”
客人的話音一落,四周噓聲漸起。
“這廝真他娘的敢說,一把扇子值萬兩?!說個十兩俺還能信信他嘞!”
“要吹牛嘛,不就是往大了去吹嘛!”
“難不成真是哪位先生題扇?”有懂行的人小聲說道,但這份聲音很小,很快淹沒在嘈雜的議論聲中。
“俺也不聽你吹牛,今個算俺倒霉,不賺你錢了,給俺十五文錢,你快走吧!”小販說的很不耐煩,單為了一個人而影響他做生意,實在不劃算。
“你!某今日不曾攜帶銀兩!”客人留下扇子便要離去。
“誒,你可不能走!”小販趕忙上前拉住他,“你這廝穿的人五人六樣,俺會信你掏不出十多文錢?”
客人被他拉住了胳膊,甩了幾次也甩不掉,就站在那捶胸頓足念叨著,“你這小販,不可理喻!”
二人大聲爭執(zhí)起來,圍觀看熱鬧的人也愈發(fā)多了。
陳牧在一旁靜靜看著,片刻后有三五名衙役趕來。
“嘿!嘿!在俺何老三的地盤,還有人敢鬧事?”領(lǐng)頭衙役推開人群,走進場中來。
“官差大哥,這廝想賴賬,欺負俺小買賣!”商販對著何三說道,手指向客人。
何三順著他手指看去,見那男子一席棕色長衫,二十五六歲光景,方問道:“是你賴賬?”
“某不曾賴賬,已用扇子抵押!明日便派人贖回!”男子回道。
“瞧你那樣貌,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何三學那戲臺上的主官,作勢要臨街問案,“他欠了多少錢吶?”
“二十五文,小販不愿糾纏,只要十五文!”人群中有聲音傳來。
“俺何三知道,一把扇子兩文錢,你寫幾個字就值十文了?”何三學著戲文里的腔調(diào),甚是得意。
“某不曾題字,乃是旁人所題。”
“俺也不與你廢話,把錢付了走人,要不然……”何三冷笑一聲,“把你這身衣服當了,興許還能值點。”
“誒,你看他腰上掛著小牌,像金子做的?!?p> “前街二十文一個,你要?”
“他就指著這身裝扮,出來騙吃騙喝嘞。”
“興許他真是忘了帶錢哩。”
“待看他如何收場。”
“某確是沒帶銀兩!”客人指了兩名官差,“你二人可隨某取來!”
“去往何處?”衙役問道。
“州府衙門,皇宮!”客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喲,你去啥?皇宮?當真是生吃了豹膽!”何姓衙役怒極反笑,做勢便要押他,此時身后有一人上前耳語幾句,衙役立刻變換了腔調(diào),“咳,這位小哥,你可是與宮中哪位大人相識?”
“不相識?!?p> “那你可有功名在身?”
“某尚無功名?!?p> “他娘的,那你還裝什么大頭!”何三大呵,“來人吶,給俺把他衣服扒了。沒功名還敢穿成這樣,你這是找打!”
何三從沒遇見過這么猖狂的賴漢,那有恃無恐的模樣,差點將他唬住。
“爾敢!”客人見衙役近身,才露出些許驚慌。
“誒,且慢,且慢,各位官差大哥!”陳牧走出人群,先施一禮,“此人是在下胞弟,適才正與我作賭?!杯h(huán)顧一周后陳牧才接著道。
“我二人對賭,若是今日誰能吃得白食,便是勝了?!?p> 四周一片詫異聲。
“倆騙子?”
“團伙詐騙吶!”
“官差大哥,還等什么,快把他倆抓了!”
“諸位莫惱,莫要惱,我兄弟二人純屬荒唐游戲,這事后肯定會付了飯錢。這不,賭局未完,倒是引來了官差大哥,著實難堪,羞煞我兄弟……”陳牧一邊說,一邊走向小販,掏出半串銅錢,“小生與弟弟胡鬧,攪了哥哥生意,還望哥哥勿怪才是?!?p> 小販見了銅錢,頓時咧起嘴來,笑說著:“這不打緊,不打緊的,公子早說嘛,不礙事?!卑胴炪~錢著實在不少,今個倒是好運,小販開心地把銅錢揣進懷里。
“在下陳牧,杭州本地人士,不才在下是名秀才。”陳牧說話間,摟住客人的肩膀,也不管對方反不反抗,“這是我表弟陳小二,年前來杭州尋我,之后嘛由于圍城,一直待在家里不曾出門,今日上元節(jié)慶,這般熱鬧難免有些拘謹,各位見諒,見諒啊……”
“呵,我倒意味如何,原來啊,是有個秀才表哥,怪不得那般囂張?!?p> “哼,鄉(xiāng)里小子,這是城里,以后莫亂說大話?!?p> “人家命好,有個有錢的秀才哥?!?p> 圍觀人群抱怨了幾句便四散離去,何姓衙役站在原地,心中有些許忐忑,倒不是因為什么秀才不好惹。
如今義軍進了城,甭管你是什么秀才,就是舉人,那也得給俺們爺兒們趴著!
但,他好像叫陳牧。
就是那個今天一大早,聽人在耳邊說的那個秀才?
那個聽說與包丞相交好,還搶了張將軍未婚妻,更打傷了將軍好幾名手下的陳秀才?
何三此刻正惴惴不安,眼瞅著陳牧緩步走到他面前,對方一開口,嚇得他一激靈。
“這位官差大哥,在下與小弟游戲,擾了幾位清靜,這些心意權(quán)作賠罪,陳牧這里請諸位大哥吃些酒水。”
陳牧說話間,將二兩碎銀塞進何三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俺們怎敢拿陳秀才銀子?!焙稳穆曇粲行╊澏叮艔埢氐?。
“何哥哥是哪里話?往后在杭州城里,還少不得要仰仗各位照拂一二,這般推卻,莫非是看不上陳某?”陳牧問道。
“不敢,不敢,陳秀才抬舉小人了?!焙稳B忙回道。
“相遇就是有緣,何談高攀二字?!标惸翑[手笑道。
“見過陳秀才、陳二公子?!焙稳热吮?p> 陳牧同回一禮,抱拳道:“既如此,那諸位后會有期?!?p> 他說完,拉著客人一同離去。
那客人一言不發(fā),任憑陳牧言語,此刻被他拉著匆匆離去,行至廣場中心處才停下腳步。
陳牧小跑了幾步便氣喘吁吁,偏頭一瞧,卻見那客人似乎無恙。
“你倒是體力好……呼……呼……”
“陳秀才處事圓滑又精于世故,方臘月后開科舉,秀才他日榜上有名,必當平步青云?!笨腿苏Z氣不善,斜睨陳牧一眼。
“你這人……”陳牧快被他給氣笑了,好心替對方解圍,卻落得這般數(shù)落,“也罷也罷,此番無事,你我二人后會無期?!?p> “……陳牧,你敢走?”
“嘿?!你老子憑什么不能走?”陳牧火氣陡升。
“老子?你竟敢出此污言穢語?你可知某乃……”那客人指著陳牧,似乎氣急。
“老子管你是何人,你能咋地?”陳牧頭一次與人罵街,興致頗高。
“你……你等著啊!”
“別啊,別等著,陳某一般有仇,當場便是報了,我可沒功夫等你!”
“你這個卑鄙小人、浪蕩書生、小人胚子、目不識丁的……”
那客人的罵人功力著實有限。
“我說,你倒底會不會吵架啊?”
陳牧被他罵笑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