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以來,天氣就驟然間變冷,冷風嗖嗖的,天空陰沉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有雪花飄落,往日熱鬧的大街上,也變得冷清了起來。
這樣的日子,若無什么事,就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圍著火盆貓冬,來到外面,簡直就是找罪受。
司農(nóng)卿的屋子里,有些陰冷的很,徐毅即便腳上穿了棉襪,套了棉靴子,可依然架不住四面八方涌來的冷氣,感覺那火盆就是個擺設。
這時候的徐毅,別說是幫著算賬了,能讓他老實的坐在那里,都是一種折磨,腦子里全想的是回家,還沒到下差的時候,直接就提前溜了。
結(jié)果,剛剛才出了司農(nóng)卿,頭頂便有一片雪花落下,抬頭望向天空時,滿天都是紛紛揚揚的大雪,卻當真是鵝毛般的雪花。
從皇城出來,這才不過眨眼的功夫,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屋頂、街面甚至路上的行人,都披了一層白雪。
回到侯府的時候,幾個侯府的下人,正在忙著清掃門口的積雪,這些人都是喬安找來的,看見徐毅回府,趕緊忙著將徐毅扶下馬背,拍打掉徐毅身上的雪花。
徐毅進屋后,便直奔后院的廂房,廂房里有他請鐵匠打的爐子。
從進了德新坊的時候,他就看到屋頂冒著的黑煙了,估摸著,兩名大嬸定是早早燒起了爐子,就等著他從皇城回來了。
果然,當他掀開廂房的門簾時,一股熱氣便撲面而來,火爐里的爐火燒的正旺。
通紅的火苗,將整個爐面都燒紅了,上面放著的一只水壺里,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熱氣便蔓延的整個屋子都是。
徐毅進去時,兩個大嬸正圍著火爐做女紅,看到徐毅進屋來,趕緊扔下手里的活,幫著徐毅換上干燥的衣袍,沏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舒服??!”躺在火爐邊的躺椅上,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感受著周身傳來的熱氣,徐毅頓時舒服的直哼哼起來,這才像是貓冬的正確姿勢嘛!
徐毅的這副樣子,頓時惹得兩名大嬸,禁不住輕笑起來,眼里全是對徐毅喜愛,來侯府這么長時間了,待的時間越長,心里就越是喜歡徐毅。
少年得志,卻完全沒有一點嬌縱之氣,待人親和,完全沒有那些世家子弟的張狂,于是,在她們心里,便不由自主的將徐毅看成了她們的子侄。
“這是給喬虎兒做的?”徐毅躺在躺椅上,目光忽然看到一名大嬸手里的冬衣,看著似乎有點小,頓時便好奇的問道。
“是…是啊!”不知道為何,徐毅的這話落下后,那名大嬸的神情,忽然間有些不自然起來,感覺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
而反觀旁邊的另一位大嬸,卻是低著頭,在那里偷偷的笑,看的徐毅越發(fā)有點奇怪,這話可是他隨便問問的,怎么還感覺,問出了點別的事情。
再者說了,這本也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喬虎兒娘親被突厥人擄走,這大冬天的,替這孩子做件冬衣,倒也沒什么問題?。?p> 正這么納悶的時候,房門突然開啟,隨后,喬安便推著輪椅進來,就這么一點點路程,喬安竟然一頭一身的積雪,都快變成了雪人。
徐毅眼前于此,都還沒來得及提醒,剛剛替喬虎兒做冬衣的那位大嬸,便已經(jīng)飛快的起身,替喬安拍打起身上的積雪,看到徐毅眼睛當場便瞪大了。
剛剛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現(xiàn)在看到眼前的場景,徐毅即使再笨,也能猜到什么事了,心里的那股驚訝,簡直都沒法形容了。
那名正在拍打積雪的大嬸,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幾乎都不敢跟徐毅對視,拍打完喬安身上的落雪,便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行啊!”徐毅看著屋子里,就只剩下他跟喬安了,這才目光古怪的望著喬安,嘴里禁不住嘖嘖稱奇道:“平時還看不出,你還有這一套!”
喬安的臉色,瞬間便跟打了雞血一樣,紅到了耳根處,表情十分的不自然的道:“侯爺說笑了!”
“什么叫我在說笑哦!”徐毅聽到喬安的這話,禁不住撇了撇嘴,身子往后一倒,望著面前的喬安道:“這事兒可是好事啊,虎兒也需要人照顧…”
“侯爺還是在說笑了!”喬安聽著徐毅的這話,不由的苦笑一聲,望著徐毅說道:“喬某都是一個廢人了,能被侯爺賞口飯吃,已經(jīng)是奢望了,怎還奢望別的事呢!”
徐毅的目光,便不由得看向了喬安的雙腿間,之前他只知道,喬安傷了雙小腿,卻沒想到,竟然連哪方面都傷了,這確實有點難受了!
“侯…侯爺在想什么呢?”剛剛還一臉苦笑的喬安,這會兒看著徐毅在那里,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息,順著徐毅的目光低下頭時,臉色一瞬間憋的青紫的道。
“嗯?”徐毅聽喬安這么一說,神情不由的愣了愣,隨后,目光看一眼喬安的雙腿,意有所指的問道:“沒事?”
“當然沒事!”喬安的年歲,算起來都是徐毅的長輩了,現(xiàn)在被徐毅這么問,喬安的臉上,都覺得有些臊得慌,可又不得不老實的回答。
“那你說的什么廢人!”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聽到喬安這話,徐毅頓時有點不滿的道:“人家對你有意,你就偷著樂好了,怎么反倒還扭捏上了呢!”
喬安便頓時苦笑起來,聽著徐毅埋怨他的話,只好在那里連連點頭稱是!
看著喬安點頭,徐毅便也不好說什么了,這種事兒,總歸還是喬安自己來做決定,不過,他倒是真心希望這事兒能成的!
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早上起來時,落在地面上的積雪,足足都有一尺厚了,院落中的幾棵柳樹,在厚厚的積雪下,發(fā)出斷裂的聲音。
徐毅醒來的時候,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種怪病,無論如何,怎么也沒法從被窩里爬起來。
尤其,想想司農(nóng)卿那冷冰冰的屋子,越發(fā)就覺得,身上的怪病,突然又加重了很多,這種破天氣,李二就該讓他好好待在府上的。
兩名大嬸已經(jīng)早早的起來,點燃了爐火,將昨日打濕的靴子跟衣袍,全都烘干了,放在了徐毅的床榻上,就等著徐毅起來洗漱了。
可能是昨日徐毅勸過喬安的緣故,早上起來的時候,那名叫繡娘的大嬸,一臉的喜慶之色,看待徐毅的目光,都比原來親熱了許多。
“還是得去上差啊!”徐毅賴在被窩里好久后,終究還是無奈的爬了起來,嘴里一邊抱怨著,一邊穿好了衣袍。
司農(nóng)卿的屋子里,他也定做了一個火爐,只是,鐵匠的進程,明顯是有點跟不上天氣,徐毅覺得,這要是再晚兩天,他就該真的染上風寒了。
出門的時候,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臃腫的,上馬的時候,都還需要幾個人扶上去,惹得一旁的柳長東,一個勁的嘆氣。
“我能跟你比嗎?”從府上出來的時候,看到柳長東一臉的嫌棄之色,徐毅頓時氣的沖著柳長東,嘟囔道:“像你們這樣的人,冬天多穿一件都是丟人現(xiàn)眼的事!”
柳長東頓時被這句話給氣笑了,有些人慫吧,他還偏偏慫的理直氣壯,大概他這輩子,認識的人也就眼前的這位了!
“侯爺!”雪停以后的天氣,才是最冷的時候,那冷風卷起的雪沫兒,直往脖頸里鉆,跟個小刀似的,一路艱難的到了皇城,剛剛才從馬背上下來,便聽的身后一人叫他。
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徐毅禁不住回頭去望時,卻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數(shù)月不見的朱立賀。
這廝乃是玄甲軍風字營的郎將,跟著徐毅去山谷之后,便被留在了山谷里,這都幾個月了,沒成想,突然又出現(xiàn)了長安。
朱立賀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看見徐毅就跟看見了財神爺,昨兒他才從山谷中回來,結(jié)果,迎接他的,便是一處豪華的宅子。
這可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心里便越發(fā)有點感激徐毅,若非是徐毅,就憑他朱立賀那點兒軍功,只怕這輩子都別想了。
“還回去嗎?”外面冷的有點過分,徐毅便將朱立賀帶進了司農(nóng)卿屋子,雖然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可總是好過外面被冷風肆虐。
“不了!”朱立賀聽到徐毅的這話,頓時搖了搖頭,隨后,嘿嘿笑了一聲,突然湊近了徐毅身前,道:“陛下另有要事,讓咱們?nèi)マk呢!”
徐毅頓時便識趣的不再問了,朱立賀的風字營,本就是李二的親軍,能讓親軍去辦的事,那必然是屬于機密的,徐毅可沒那個興趣打聽這種事。
看到徐毅無動于衷的樣子,朱立賀禁不住微微愣了一下,但隨即,便望著徐毅嘿嘿的傻笑起來,笑的徐毅都有點發(fā)毛,可徐毅越是這樣,朱立賀便越發(fā)笑的有點開心!
直到朱立賀離開時,徐毅都沒弄懂,這廝到底在笑個什么,跟個神經(jīng)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