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越江避難所。
我想通了,既然橫豎要死,比起一個人孤獨地死去,我更希望死的時候能有人陪著。
我收拾好了行囊,剃了拉渣的胡子,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凈凈。我想要去見她,見這個很不一般的,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
我知道這樣的進展太快了一些,畢竟我才認識她幾天而已。
但那又如何?我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每一分每一秒于我來說都是倒計時。
已經(jīng)好幾天沒寫日志了,前些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天天醉生夢死。
冰箱里還剩著些鹿肉,整日飲酒的我食欲也不大好,也沒吃得了多少。
或許是因為大量飲酒的原因,這些天我腹痛了兩次?,F(xiàn)在我才終于明白,這腹痛并不是因為什么食物不干凈,或者受輻射影響,這正是胰腺癌的癥狀之一。
這些天里,我萬念俱灰,曾一度想過自殺。死了便一了百了,也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
還記得我離開越江避難所的時候,陸雪曾送給我一把手槍。
我猜她可能做夢也沒想到,原本拿來給我防身的武器,會被我拿來終結自己的生命。
從背包里取出槍,檢查了彈匣,里頭裝滿了子彈。
自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我有意這樣做,卻一直無法下定決心。給自己盛上一杯酒,我需要酒精來給自己壯壯膽。
在一口喝下之后,我拿起手槍,上好膛,用那黑洞洞的槍口抵住自己的腦袋。
心里無數(shù)次地想著扣下扳機,只要一聲槍響,一切就都結束了。
僵持了許久,最終對死亡的恐懼還是將我擊倒,我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
我不想死,沒有人想死。若是有可能,誰又不想好好活著?
我沒能扣下扳機,我怕死,怕極了。在放下手中槍的時候我立刻卸下彈匣,取出槍膛中的子彈。
突然想起,當初陸雪從江城手里救下我的性命的時候,那颯爽的英姿。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比我這小菜鳥帥了不知道多少倍。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她的身影,不僅有帥氣的一面,還有生氣時的樣子,慌張的樣子,以及向我伸出手,微笑著邀請我加入的樣子。
在蘇醒后這短暫的二十多天的人生里,毫無疑問,她是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
突然,我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我不想孤獨地死去。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死亡是我唯一無法逃避的事情,但我可以選擇死的方式。
是在這華麗的別墅里孤獨死去,淪為一灘散發(fā)著惡臭的腐肉?還是回到越江避難所,回到陸雪的身邊?
死的時候還有人能圍繞在我身旁,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人能為我哭兩聲,流幾滴眼淚。
若有人能為我哭,我想大概率會是陸雪。雖然她表面上看過去相當堅毅,但畢竟是個女人,內心里總是會有一塊柔軟的地方。
于是,我回來了,回到這我與她初次見面的地方。這次,我只為了她一人而來。
剛一進避難所,這里的人都用驚訝的表情看著我。估計是他們原以為我跑了,離開了,甚至有些人已經(jīng)認定我就是偏州的奸細。然而,在消失了幾天之后,我卻再次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去把雪姐找來?!北茈y所的守衛(wèi)們沒讓我自己走進去,將我攔在了避難所剛進來不遠的甬道內。
手里端著槍,雖沒用槍口對著我,但可以看出他們眼里帶著些許不善。
我不怪他們,換做是我,估計也是要擺副臭臉的。邀你加入,認同你為我們的同伴,而你卻一去不回好幾天,一點音訊也沒有。
沒過多久,陸雪就來了,身后跟著兩個小弟,看起來氣勢洶洶。
她走至近前,什么話也沒說,先對我的肚子來了一拳。
“還敢回來?說!這幾天你去哪了?”
這一拳力道屬實不小,打得我趴在了地上,差點把晚餐都吐了出來。再次刷新了我對眼前這個強悍女人的認知。
“有些話,我要單獨跟你講。”關于我的事,我并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矯情的人。
陸雪她想了一會兒,沒再刁難我,領著我進了房間。
“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因為你的事情,首領差點以為我被你收買了,私放你這個奸細離開?!彼琢宋乙谎?,雖是一臉的不忿,但在此時的我眼里看來,竟有些可愛。
“我快要死了。”我嘆出一口氣,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聽到這樣的消息,陸雪當然是驚了一跳,“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看得出來,她很是擔心我。
“癌癥,我得了胰腺癌,活不了多久了?!?p> “大概還能活多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她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就問出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幾天,可能幾個月,也有可能是一年,但應該不會超過兩年?!?p> 陸雪眉頭緊鎖,微微低頭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后,抬頭看向我,“你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
她沒有問我是怎么知道自己得了癌癥的,不止如此,她甚至連我這幾天都干了什么也沒有興趣。
這與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以至于我本來準備好的一些煽情的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了。
我本以為她會難過,起碼會想著安慰我一下,然而她卻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意思。
我有些尷尬,果然是我想太多,自作多情了。
“放松心態(tài),試著融入避難所的生活吧。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再來看你?!闭f著,陸雪便轉身要走。
在她打開門就要出去的時候,我最終還是沒忍住,將她叫住。
“還有什么事么?”回過頭看我,我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什么。我說不清那具體是什么,似乎是自信,是堅定,我不理解為什么她會露出這種表情。
“沒,沒什么?!蔽沂冀K沒有說出我想說的話,我本想告訴她我是為她才回來的,我最后的遺愿就是希望她能陪我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我沒能說出口,但我也不急,畢竟我回來了,總有一天我會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