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暈眩又襲上了唐天際的腦袋,自己快要頂不住了,他踉踉蹌蹌的離開這里,上了一輛出租車,就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臉被打了一下,他猛的驚醒起來,那司機罵罵咧咧的說:“你都在我車上坐了10分鐘了,你也沒說你要上哪去?!?p> 唐天際馬上說:“對不起對不起?!碧铺祀H說了一個小旅館的名字,出租車開動起來,司機說:“我看你從腦袋到身上都纏著繃帶,你這是從醫(yī)院跑出來的?這里面著火了是怎么回事?”
唐天際搖搖頭,那司機說:“現(xiàn)在這什么事兒都有,我剛把這家人拉到了飛機場,他們家就著火了?!?p> “你說什么?你剛把這家人拉到了飛機場?他們坐的是哪趟班機?去了哪里?”
“你以為我有病啊,我問人家這么多事兒?好像是個什么國際班機吧,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你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p> 那司機不再搭理他。唐天際嘆息一聲,他現(xiàn)在再也沒有了力氣去追趕這一家人了。看來什么事情都得認命,他的命怎么就這么不好?那130萬在他的手上前前后后不到一個小時,轉(zhuǎn)眼之間就都不見了。
回到了那間小旅館。唐天際一頭就栽在床上,接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只感到他的嘴唇一陣熱乎乎的,他張開嘴,一股香噴噴的東西進入了他的胃里,他的身子舒服極了。他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個瘦小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床頭,喂他吃著什么。
一個細細的聲音說:“這位大哥,你總算醒來了,你已經(jīng)在這躺了三天三夜,一點東西沒吃,你長時間不吃東西,如果真正出了什么事兒,要給我們旅館帶來麻煩的?!?p> 他的嗓子舒服了,說話也流暢些,他說:“謝謝,謝謝你,我在這里躺了三天了?”
“你足足在這里躺了三天三夜,你沒吃沒喝,再說,你身上的這些傷該去換藥了,我都聞到你身上的味兒了。”
唐天際也聞到了自己身上難聞的味道。一股輕松的感覺在他的周身彌漫開來,他坐了起來,面前的是一個瘦弱又溫情的女子,那女子看到他醒了過來,也笑了起來說:“你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過,在這大廣州的,為了錢,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你不說我也不問你,你既然起來了,就把這些東西吃了吧,然后,你趕緊到附近的診所把藥換了。我走了啊?!蹦莻€女子離開了房間。
一個外地人要想在人家的口袋里拿回自己的錢,那簡直是太難了。唐天際現(xiàn)在終于覺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太弱小了,他居然又一次上了馬大方的圈套。這回他徹底認栽了。
兩行淚水又從他的眼眶流了出來。他不是不努力,也不是努力的不夠,只是他面前的這些人太陰險,太狡猾,太毒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即使到了深圳找到了楊明,他的下場也絕不會好到哪兒去。
又在旅館養(yǎng)了幾天傷,身上的繃帶才逐漸摘下去,依然能看到胳膊上和臉上的傷痕。他不能繼續(xù)在旅館住下去了,否則就沒有回去的路費。
他不想再去尋找楊明了,他不是怕受傷害,也不是怕找不到人,他是看到了這些人的陰險狡詐的嘴臉。跟他們斗,自己還是太嫩,自己過去在國營單位所積累的那些經(jīng)驗,簡直是不堪一擊。
他承認自己是失敗的,而且是徹底的失敗,他不再對自己抱有絲毫的幻想,他要在人們的面前徹底消失。
退了宿,沿著這條大路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他發(fā)覺自己居然走到了珠江大橋上,他停住了腳步,橋下是滾滾奔騰的江水,假如縱身一躍,就什么都解脫了。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離家時母親那雙期望的眼睛和父親啪嗒啪嗒抽著旱煙的沉默的神情,還有于紫菲的溫柔和對他的責罵,眼淚又流了下來。如果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對得起誰?
忽然,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他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念頭?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懦夫,難道現(xiàn)在他要做一個懦夫?不能這么做,他要回去陪伴她的媽媽,他的父親。
這樣想著,他轉(zhuǎn)過身,大步的向火車站走去。
回家吧,回到他鄉(xiāng)下的老家,那里民風淳樸,沒有這么多的爾虞我詐,那里的人不論什么成功或者失敗,到處都是憨厚的笑臉。他在城市徹底的失敗,只有回到那里才能舔血療傷。
坐在車上,他讓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可他想的最多的是于紫菲。不知道她現(xiàn)在去了哪里。
這個世界變化真是太大了。
車到新陽,剛剛離開了十幾天,他覺得這座城市變得陌生起來,那些樓房,那些大道,不再屬于他,他不想見任何人。他的希望又破滅了。
他坐上通往郊區(qū)的長途汽車,忽然,他的肩膀被什么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一個沉悶的男聲說:“唐天際,你怎么在這車上?嘿喲,你要去哪呀?要回家嗎?”
唐天際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鐵塔一樣的年輕男人在對自己嘿嘿的傻笑,他愣了一下,才認出了這個人,是自己的小學同學。他想了想,他叫什么名字?哦,應該叫趙大軍。
唐天際不想見同學,只想回家銷聲匿跡的活下來,看來還真是辦不到。唐天際收拾起自己沮喪的神情,笑著說:“你是趙大軍?嘿呦,有多長時間都沒有看到你了?!?p> “你出息了呀,聽說你在城里發(fā)了大財,還當上了什么領導,哪里把我們這些鄉(xiāng)下的同學放在眼里?”
自己的家鄉(xiāng)卡路屯,雖然離市里并不遠,但他也只能一年回去一次,他小學畢業(yè)之后就到城里念初中,念完了初中就考上了商業(yè)學校,的確跟家鄉(xiāng)的小學同學沒有來往,在大家眼里,他是一個成功人士。
有的時候自己的真實情況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唐天際問:“你這是要去哪里呀?”
“我在市里擺了一個烤串攤,晚上做生意,早晨回家,到了傍晚再出來。還是你過的滋潤呢,聽說在百貨大樓那樣的好地方當采購經(jīng)理,還能賺到外快?!?p> 唐天際說:“生意怎么樣?”
“馬馬虎虎,還過的下去。這不是過年不是過節(jié),你回家干什么?”
唐天際說:“單位沒啥事兒,我回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