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怎么樣,好枝子,告訴我?!蔽艺Z氣哀懇。
枝子嘆一口氣,繼續(xù)道:“你已知道的啊,宇宙震蕩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能量,利用它傳訊難免會出現時空錯亂的情況,你的天齊搜尋到你的思維,發(fā)現你正在賭咒發(fā)誓說永不要見他,他一痛之下差點兒毀了那儀器。”
我跳起來,“怎可能,怎可能——”
“葉子,你好好想想,你生兒子時想了些什么?”
我恍然大悟,是的,生兒子時難產,我掙扎得幾乎死掉,在無邊的痛苦中我突然想到天齊,我以為是我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導致我此時受到上天懲罰,我擔心兒子被連累,所以我不停地在心中起誓永不要再見天齊,甚至想都不要再想他,終于兒子平安生了下來。我過了這一劫后人恢復清醒,早把那一會兒對上天的許諾拋在腦后,說起來也算得是過河拆橋,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上天這樣處罰我的輕諾和健忘,它讓天齊為此而痛徹心肺。
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你的天齊收到了你那時的思維,他以為那會兒他只不過才離開你不足一月,沒想到你便已結婚、生子,和他的一切已被你拋在腦后,真的是傷心至極,如果我不在的話,他會想辦法令自已消失,我卻不能相信,他不了解地球人可我了解,我們那會兒并不知道時空有錯,我只是想無論如何你不能離開他一個月后就生孩子,我堅持他的儀器出了毛病,我要他再試一次,我對他說葉子絕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p> 我還是說不出話來,我難過且羞愧,因為我最終確實放棄了。
“他終于被我勸轉,打迭起精神,再三檢測了儀器,然后又一次接收你的思維。這一次卻發(fā)現你已罹患絕癥,就快要離別人世,你思念他入骨,念著他的名字一日一日地走向死亡,他這下來不及再去想你到底還是結了婚生了子,只顧將自已盡快送來會你。但第一次收到的訊息印在他心底,他來是來了,卻終不肯讓你見到他的臉,他真是怕對你有一絲一毫地勉強,老實說我的天齊會如海盜般擄我而去,而你的天齊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紳士。
想不到你居然不認識他,他以為你心里怪他,他是那種不肯為自已解釋的人,但我知道他每次見你回來時心里痛得都快瘋掉了。
他不知毛病出在哪兒,每次一接到你要見他的呼喊他就去見你,但每次一見你你又好象根本不認識他,我都開始懷疑你是不是變了個人。“
我聽得幾欲暈倒,這是什么樣的安排,天吶,那時的我怎識得他?以我那時的脾氣,多問幾句便恨不得要和人吵起來,我連對他好言好語說話的耐性都沒有。
他真是被我害慘了。
枝子非常同情我,“現在我知你不是了,但那段日子過得真是寒心,直到最后他終于感到你對他有些不同了,他忍不住叫你靈兒。”
真是不可思議,我腦子開始如漿糊。他不叫我靈兒,我日后便不會要他這樣叫我;我后來不要他這樣叫我,他也就不會在夢里叫我靈兒。到底誰是先誰是后,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那他為什么要我叫他,他有什么特別的名字?”我轉不過彎兒來,麻木不仁地問枝子。
枝子有些可憐我,她知道一下子告訴我太多我無法接受,她輕言慢語地提醒我:“葉子,他也有他的執(zhí)著,無論我怎么說他都認為你在怪他,他想只要你能叫他你給他起的那個名字,就說明你已原諒他。你怎么會忘性這么大,那一夜你和他說了多少話,你叫他什么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腦子轟得一響,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雖從未對他講過那個夢,但那一個纏綿的夜里我已忘形,我擁著他說他是從我夢中走出來的,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夢郎”,我還說那本家喻戶曉的武俠小說中的夢郎反不是來自夢中,沒有他來歷標準,而我也比那個夢姑幸運多了,我的夢郎可是英氣逼人。天齊當時聽得懵懂,但我說得開心,他也就笑了。
夢郎!天可憐見,這只是我一時的戲言,我自已都沒放在心上,天齊卻將這個名字刻骨銘心地記住。而在我尚不識他的時候,慢說我想不到,就算想到了,我又怎可能對一個陌生的鬼影稱呼這有些肉麻的名字?
但我當時令他是何等失望,我叫不出這個名字,他該是如何的傷痛難捱?
我搖搖欲倒,覺得自已都快要魂飛魄散了,枝子的身影飄過來倚住我,安慰地說:“葉子,可憐的葉子,想開些。這一切都已過去了,他在最后一次離開你時明白了個中原委,是靈兒這個名字和你急切的心態(tài)讓他于剎那間想到了為什么會這樣,魅影星的人很有些心靈感應的本事,他說他相信了你確實是不認識他時就想到是時間上出了問題。他回來后對我說他一點也不怪你,只是他明白了你在他失蹤后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任何消息,他也能體會他走后的日子你會何等的痛苦和無望,他又再也無法給你一絲一毫的安慰,他為此憂心如焚?!?p> 我還是哀痛,我想他也再沒可能聽我對他傾訴衷情,他受的又會是何等的折磨?
“他和你這樣多次相會已為魅影星的執(zhí)法者發(fā)覺,”枝子接著往下說,“但還沒想到是他的儀器在幫他的忙,而且他們也不想查這件事了,發(fā)現他的冥頑不化后元老層就下了決心判處他消失。他既然不日就將不復存在,那么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和你聯絡的也就無關緊要了。他無所謂這判決,他只是日夜不眠地想他如何能讓你完成臨終時的心愿,終于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呵他真的是一個科學奇才?!?p> “什么,那是什么?”我喃喃地問,語氣已蒼白無力。
“他將他的影象、他想對你說的話錄制成電波,想辦法嵌在我的靈魂里,我不明白他是怎樣做的,但他先告訴了我這樣做的后果問我是否同意,我不介意,他這樣做對最終結局其實并無改變,我當然答應他。然后他用他的儀器送我返回地球,由于這次發(fā)送的不是魅影星上的生物,所以竟沒有驚動任何關節(jié),我就這樣一路通暢地回來。我最怕這幾萬光年的跋涉中又碰上什么不可測的變故,回來的時間又不對,或者你已不在人世,但老天終于保佑了我們這一次,我終于來對了時候?!?p> “我不明白,我死了不更可以見到你嗎?”我仍舊喃喃地問,象已癡傻。因為我知道我一停下來就會發(fā)狂般地哭泣。
“不會,”枝子小心地同我解釋,“人的靈魂在他的身體里時發(fā)出的信號最強烈,尤其是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思維訊號會傳到非常之遠,令搜尋者容易找到,也容易接觸。你的天齊幾次接收到你的思維都是在你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就是這個原因,而我只是一個靈魂而已,又沒有儀器的幫助,假如你此時已死,你的靈魂就會飄移無定,訊號也會非常微弱,以我之能根本就不大會找得到你,而人類的靈魂最終也還是會消散的,時間長一些就是了,假若拖到那時我再來,你就永不可能知道真相了?!?p> “那,那天齊,天齊,他——,我的天齊,他——”我牙齒打戰(zhàn),語不成句。
枝子停了半天,最后才說:“我出發(fā)的那天就是他被執(zhí)行判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