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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七姑娘

第十二章 歡喜城

蕭七姑娘 我是西門 4506 2020-08-17 18:51:19

  興龍山之西,有座高山名為“筆云”,兩山中間有一條河,天然的形成一道鴻溝,兩山間吊橋橫貫,其名曰“云龍”,其勢亦如云龍。

  歡喜城,便建在兩山之山麓。

  那是一座依著山勢而建的城池,被籠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驟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見別的。我在夾道的綠楊間緩步而行,瞧見有小橋曲欄,紅欄綠波,三五玲瓏小巧的亭臺樓閣,掩映在山色中。往山里走,林木青蔥,風(fēng)景如畫,清涼的風(fēng)吹過綠色的大地,陽光的碎影在地上跳躍,鳥語,更似是音樂。

  我突然頓住腳,回頭看沈燃,“沈兄還記得當(dāng)初問我為何要來這歡喜城嗎?”

  沈燃唇角微揚(yáng),“你說了一半,卻藏了一半沒說?!?p>  我道:“我藏了一半?”

  沈燃道:“雙刀門掌門人、丐幫幫主、劍泉山莊莊主都是助當(dāng)今皇帝登上龍位的有功之人,三人卻幾乎在同一時間內(nèi)死于非命,這幕后主使恐怕針對的正是當(dāng)今皇帝,而江湖之上,也只有九州王的勢力與野心能夠做到。但他實(shí)在沒有理由殺這三人來觸怒皇帝,那么到底是誰想利用朝廷的力量來對付九州王呢?懼怕他的人很多,攀附他的人很多,諂媚他的人很多,恨毒他的人卻更多,其中恨不得食他之肉,寢他之皮的有兩位,云夢仙子和幽冥宮主……”正說話間,突然間,聽得遠(yuǎn)處有馬蹄聲傳來。

  這馬來得好快,蹄聲一響,人馬已到,七匹馬,馬上大漢一色青布包頭。我眼睛一直在盯著其中一個人瞧。這人衣服和其余六人穿得絲毫沒有什么不同。但氣概卻大是不同,他就算是站在六百個衣服打扮和他完全一模一樣的人中間,別人還是一眼就能瞧出他來。他那天生的氣勢,一萬人中也不會再找出第二個,倒有九分像是石言。

  沈燃閑閑的抄著手,輕輕一笑,說道:“這歡喜城表面歌舞升平,實(shí)則暗流洶涌啊。”

  我轉(zhuǎn)眸瞧著他,“沈兄認(rèn)識那人?”

  沈燃笑了笑,“七姑娘你注意的那人他姓龍,叫龍四海,但可沒有人敢叫他的名字,無論什么人,見著他的面,都要叫他一聲龍老大。黃河上游水運(yùn),只能通皮筏子,而河上所有的皮筏子,全都是屬龍老大管的,沒有龍老大的話,誰也休想在河上走一步。”

  我微微一頓,“他到歡喜城干什么?”

  沈燃笑道:“這歡喜城不僅有頂尖高手的對決,還有佳茗美酒可以品嘗,有絕色美女可以相伴,還可以一擲千金賭上一賭。這歡喜城有爭斗,但也確確實(shí)實(shí)能夠滿足人所有的欲望?!?p>  我看了他一眼,“沈兄的欲望又是什么?”

  他一向掛著笑的臉上竟沒有了笑,一雙眼深深看著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普通人有的欲望,我都有?!?p>  歡喜城中有一座聚金樓,飛檐翹角,氣派非凡。進(jìn)入其中,看到斗雞走狗、麻將圍棋、六博蹴鞠,名目繁多,仿佛天下賭戲盡在此地。這里的賭客皆是富家子,一擲千金,輸贏俱以千金起。

  場中數(shù)玩六博棋的桌子前圍人最多,我緩走兩步亦圍到桌前,沈燃隨后。聽旁邊的人說,場子里那位錦衣公子是玩六博棋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在聚金樓中從沒有輸過。沈燃那一雙濃黑的眸子輕飄飄眄過來:“這倒挺有趣,七姑娘的六博棋也玩兒得好,何不下場試試,興許能贏過他?”

  我看他一眼:“沈兄怎么知道我玩兒得好?”頓了頓,“請把‘興許’二字去掉。”

  場中錦衣公子的驕棋吃掉對方三枚黑子,勝負(fù)已定,圍觀群眾發(fā)出一陣毫無懸念的欷歔,我待輸?shù)裟侨似鹕頃r坐到那個位子。對面的錦衣公子愣了愣:“我每天只對三場,三場已滿,恕不能奉陪了?!?p>  我玩兒著手上的白子,笑笑,“不要那么教條嘛,多一場又有何妨?今日應(yīng)下這戰(zhàn)局,你要多大的賭籌都無妨。”錦衣公子露出驚訝神色,目光落在我臉上,露出玩味神色,哧笑道:“姑娘既要我破了自己的規(guī)矩,今日這一局,也不妨賭得大些。我壓上這十萬銀票來賭這一把,姑娘壓上自己。如何?”

  寂靜從六博棋桌開始蔓延,大張大合,樓內(nèi)一時無聲。我指間的白子噠一聲敲在花梨木棋桌上,將手移開,手中的棋子無聲裂成四塊,像刀口切過的兩道斷痕,我聲音沒什么起伏:“行?!蔽艺Z聲畢,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聚金樓已鬧成一片,六博棋局連同對棋的我和錦衣公子瞬間被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小時候有段時間我迷上了六博棋,允哥哥把宮里能找到的棋譜都命人搬了來,讓我閑時看著玩。他每晚都陪我下六博棋,日日下來,我本來糟糕的棋藝突飛猛進(jìn)。終于有一天,我贏了他一局,開心的拍手大笑,“我贏了!我贏了!允哥哥,你打算拿什么輸給我?”

  他眉眼含笑看著我,“天下是我的,我是你的,你還想要什么?”

  棋面上黑白兩子勝負(fù)已分,圍觀的人群一陣歡呼,對面的錦衣公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六博棋,除了允哥哥,沒有人能贏我。

  一粒白子停在我指間,瞬間化作雪白齏粉,順著手指緩緩滑落。

  這天下,沒有他,即使贏了十萬銀票也沒有什么意趣。

  我拿起銀票,對錦衣公子道:“錢我收下了?!?p>  離開聚金樓,只見一個黑衣男子,雙手捧著份大紅帖子,走到我面前,微微恭身道:“姑娘可就是蕭府七姑娘?”

  我道:“正是?!蹦悄凶幽抗忾W動,極快地打量了我一眼,躬身道:“在下奉我家主人之命,傳信于姑娘,盼姑娘查收賜覆?!彼谥姓f話,足下前踩半步,手里的大紅帖子高舉齊肩,閃電般推出。這一手看來雖是禮貌周到,其實(shí)卻已將拳法中的殺手“舉案齊眉”化入其中,我只要一個應(yīng)付不好,當(dāng)場就要丟人現(xiàn)眼。

  我含笑道:“有勞了。”抱著拳的手掌,突然輕輕向上一托,他手中緊握住的紅帖,已到了我手里。

  男子面目微變,倒退三步,躬身道:“姑娘,果然名下無虛。”

  我微微一笑,打開帖子只見上面寫的是:“今夜子正,謹(jǐn)備菲酌,盼姑娘移玉光臨?!?p>  上面沒有稱呼,下面沒有具名,就只這十五個字。

  我一眼瞧過,笑道:“相煩足下上覆你家主人,就說我必定準(zhǔn)時前往。”

  他又瞧了我一眼,躬身道:“是。”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我環(huán)顧四下,沈燃早已不見蹤影。

  距離子正還有段時間。

  我找了間客棧,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上了一套最干凈、最輕便、最舒服的衣服。然后,將贏來的銀票,疊得整整齊齊帶在身上。

  坐到桌前,細(xì)細(xì)品茗,靜等著子時到來。

  將近子時,黑衣男子又來了,他引我到了一處名為“綴翠軒”的地方。

  “綴翠軒”很華麗、很精致、也很寬敞?!熬Y翠軒”外,燈火輝煌,但卻靜得很,沒有一個人走動,只是暗處不時有矯健的人影閃動而已。黑衣人引我到后院,矮桌上已擺起酒菜,有松江的鱸魚,洋澄湖的活蟹,定海的對蝦,江南的巨龍……這些本來決不可能在同一時候、同一地方出現(xiàn)的鮮肴,此刻竟同在這桌子上出現(xiàn)了。屋子陳設(shè)簡單雅致,絲毫沒有做作的庸俗高貴氣。桌子上也沒什么金杯玉盞,只是些瓷器,不過卻是精美的瓷器,有的甚至是古物。一旁擺著盞孤燈,一個敞著衣襟的白衣人,正箕踞在燈下飲酒。我遠(yuǎn)遠(yuǎn)瞧過去,依稀只見他廣額高頭,面白如玉。我不禁吸了口氣,終于瞧見了九州王的真面目,這數(shù)十年來,江湖中最最神秘,也最最狠毒的傳奇人物。只見九州王放下酒杯,滿足地嘆了口氣,突然面向我朗聲一笑,又自舉杯大笑道:“七姑娘既已來了,何不過來與本王飲一杯?!?p>  我緩步走過去,含笑福身道:“給王爺請安。”

  九州王笑道:“本王一人喝酒覺得無聊,請姑娘前來相陪,姑娘不介意吧?”

  我道:“多謝王爺相邀。”這時,我已將九州王的容貌瞧得更清楚了些。只見他長眉如劍,雙目細(xì)而長。我走得越近,越敏感到他氣勢之凌人。他穿得雖隨便,但卻自然而然有種不可遏抑的王者之氣。

  九州王也在瞧著我,目中光芒更亮。矮桌旁有金絲蒲團(tuán),矮桌上有只空著的酒杯,我坐了下去,自己斟了杯酒,道:“久聞王爺杯中美酒冠絕天下,小女先敬王爺一杯?!迸e杯一飲而盡。

  九州王道:“我和七姑娘雖然第一次見,卻如老友一般在這里對飲,這事不是很奇怪嗎?”

  聽他這樣說,我道:“我與王爺雖然第一次見,可是我們對彼此的了解恐怕并不會少。我聽過一句話,最了解你的人有時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p>  九州王瞧著我,“我們是敵人嗎?”

  我微微一笑,道:“我們是朋友嗎?”

  九州王凝視我半晌,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笑聲震動屋瓦,遠(yuǎn)處木葉飄落,我微笑道:“王爺為何突然發(fā)笑?”

  九州王突然收起笑容,拍了拍手掌。掌聲驟響,黑衣男子已掠了出來,以我的耳力、目力,竟也未覺出他方才一直躲在身后暗處。他將一束黃卷,送到桌上。九州王不開黃卷,開口說道:“雙刀門掌門人、丐幫幫主、劍泉山莊莊主的死是幽冥宮人所為,他們一方面是想要嫁禍本王?!敝宦犓又f:“姑娘可聽過‘鬼爪抓魂’?”

  我道:“鬼爪抓魂?莫非就是當(dāng)年江湖外家邪派武功中,最最神秘陰毒之‘白骨幽靈掌’的別稱?”

  九州王頷首道:“正是,姑娘果然博聞?!?p>  我道:“但是‘幽靈門’群鬼,三十年前便已被大俠沈承元會合七大劍派掌門人于陰山一役中除盡,據(jù)聞幽靈群鬼已再無傳人。”

  九州王道:“幽靈群鬼雖已死了個干凈,但‘幽靈門’練功之心法秘譜卻還在,被一個燒飯的村姑撿了去。”

  我道:“哦,王爺怎么知道的?”

  九州王道:“因?yàn)槟谴骞檬俏业诙€妻子幽冥宮主?!?p>  我道:“那秘譜可是就被王爺奪去了?”

  九州王道:“我要?dú)⑺浪?,自然不過是舉手之勞,怎奈她也懂得身懷秘譜,必惹來殺身之禍,就將那秘譜藏在一個秘密之處,我縱然殺死了她,還是得不到這秘譜的?!?p>  我道:“王爺又怎會就此罷休?”

  九州王道:“自然不肯罷手?!?p>  我道:“王爺想出了什么法子?”

  九州王道:“我知道一個女子若肯將身子給了我,那就什么東西都肯交給我。”

  我道:“你誘騙她失身了?”

  九州王道:“但是她竟比我想象的聰明得多,還是不肯將秘譜拿出來。我等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了,讓她受了些苦,但是她很頑強(qiáng),更不肯給我了?!?p>  我道:“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p>  九州王道:“她知道自己生得并不美,我自然不會是真的喜歡她,自然是貪圖她的秘譜,她若拿出了秘譜,自己縱然不死,我也會拋下她走的,她不拿出來,反倒可和我多廝守些日子?!?p>  我道:“天下多是自我陶醉的少女,不想她倒是個例外。但看這情況,她對王爺終是喜愛得很?!?p>  九州王道:“不但喜愛,而且癡心。但她越是癡心,我越是厭惡?!彼麌@了口氣,接道:“她后來被我折磨得已不成人形。”

  我道:“她把秘譜給王爺了?”

  九州王道:“沒有。她咬緊牙根,死也不肯說出那秘譜究竟藏在什么地方?!?p>  我道:“王爺怎肯放過她的?”

  九州王道:“我是不肯放過她的,我是低估了她。我火燒幽冥宮,正在那時,傳來信息,我心愛的女人死了,我趕去江南,等我回來,卻沒有在幽冥宮尋著她的尸首,我就知道,她逃了?!?p>  我嘆了口氣道:“她一定恨死你了。”

  九州王道:“那時她肚子里已有了身孕,依她的性格,她勢必會將這孩子生出來?!?p>  我道:“這孩子就是幽靈秘技的傳人?!?p>  九州王道:“本王再次聽得幽冥宮主的名號也不過是近年間事,但卻不知已有多少人栽在她的手里,而且她專門和我作對。”

  我道:“現(xiàn)在這個幽冥宮主應(yīng)該是王爺?shù)哪莻€孩子了!”

  九州王道:“是的,她想利用皇帝的力量除掉我,我便利用她讓這江湖風(fēng)起云涌,借機(jī)鏟除異己。”他面上的表情甚是奇特,目中藏著一絲殘酷的笑。

  這位當(dāng)今江湖中最具威脅性、最具危險性、也最具侵略性的人物,此刻他心里在想著什么,他的笑容有什么含義?我猜不透。

  九州王拿起那束黃卷,笑看著我,“七姑娘可知這里面是什么?”

  我搖頭,“不知道?!?p>  他笑,“七姑娘六博棋玩的好,對‘賭’之一道,想必都精通得很,不知道能不能陪我玩會兒牌九呢?姑娘贏了我就將這黃卷送給姑娘?!蔽叶ǘ粗?,他又道:“本王保證這里面有姑娘最想要的東西?!?p>  我看一眼黃卷,“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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