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首十身
“哈哈，小家伙們終于來了?！彼Щ寐劼暠犙郏笮Τ雎?。
正在船艙中休息的溫黛等人被他的笑聲所驚，紛紛來到甲板上。
溫黛懷中還抱著睡眼朦朧的小碧兒和小凝兒，出來時狠狠得白了他一眼。
水千幻的笑聲戛然而止，尷尬地摸摸脖子，伸手指著黎明時分能見度還低的海面，對眾人說道：
“你們聽，這就是鯨魚的鳴叫聲，等一會兒天亮了，我們只要跟著它們，就能找到‘潛龍’了?！?p> 溫黛聽了之后，也暫時放過了他吵醒女兒的罪過，極目遠(yuǎn)望海面，感慨道。
“思禽祖師學(xué)究天人，竟然連這等奇物的習(xí)性都了如指掌，它們就在此地來回遷徙，數(shù)百年都沒有變過嗎？”
就在眾人紛紛贊嘆之時，那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響。
循聲望去，只見遠(yuǎn)處的水波徐徐擴(kuò)散，波心凸起一個黑黝黝的物事，仿佛一塊礁石，從海底升起，起初只有一個，隨即多了起來，布滿船舶四周。
猛然間，一聲裂帛似的怪聲響起，那些“礁石”接二連三地噴出水來，噴泉吸飽星月精華，一篷一篷，帶著醉人的銀色，大如棉堆，矮者也有丈許。
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正是鯨魚的背峰，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百十道泉水同時噴涌，壯觀無比。
足足噴了半個時辰，鯨群又慢慢沉沒，海面波平浪靜，重歸靜寂。
眾人都沉浸在這奇觀之中，久久不可自拔，直到鯨魚群消失，溫黛微微皺眉道。
“這些鯨魚來去無蹤，傳說是海里的鬼魂，咱們要怎么才能跟上它們呢？”
“哈哈，它們縱然是鬼魂，到了海里也得歸我管！黛兒放心，既然已經(jīng)露了面，它們便跑不脫了?！?p> 水千幻一邊說著，一邊催動體內(nèi)的“周流水勁”從腳底涌出，推動著大船風(fēng)馳電掣，好似沖浪一般，徑直向著鯨魚們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天一夜之后，鯨魚群再次浮出水面，海平面上頓時白浪洶涌，百十頭大鯨在水中翻滾噴水，縱情嬉戲。
水千幻暫時停下了內(nèi)力的輸出，臉色有些發(fā)白。
溫黛上前，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輕輕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藍(lán)如汪洋的美眸中閃爍著疼惜之色，輕聲道：
“歇一會吧，讓弟子們先跟著，你這樣一直下去是不行的?！?p> 水千幻雖然疲憊非常，但是他記得這鯨蹤應(yīng)該只需要追個兩天左右就行了，自己半步煉虛，真氣回復(fù)極快，只是神識需要一直緊緊盯著鯨魚，不得絲毫放松，故而才覺疲憊。
不過么，這神識就像是吸滿水的海綿，只要肯用力擠壓，總能繼續(xù)堅持下去，若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自己還怕意志會不過關(guān)，不過這許多年過去，卻是無需再為此憂心了。
片刻之后，鯨群又匿，水千幻再度驅(qū)船追逐，終于在一天之后，看到了它們再次停下。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嘻嘻玩耍，而是前面的道路上有了一群攔路虎。
只見前方海中一只只怪物頭大如山，上有巨眼，在風(fēng)波中明滅閃爍，皎然如鏡。更有眾多觸手，皆百尺長短，其上密密麻麻布滿巨大吸盤，無雙亂舞，氣勢驚人。
此時又有一陣怪異聲響隨風(fēng)涌至，凄厲哀怨，若哭若嘯，有如千百嬰兒尖聲啼哭一般，水聲激蕩，有如湯水沸騰。
“這是克拉崗，傳說中千臂千手的吃人怪物，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溫黛有些吃驚，她的家鄉(xiāng)本就在英格蘭，因此小時候倒也聽說過一些海怪傳說，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能親身見到，頓時有種神話走進(jìn)現(xiàn)實的錯亂感。
“千臂千手浮夸了點，不過應(yīng)該說的就是它了，怎么樣溫黛女俠，要不要親手除掉一只海怪，過一過女英雄的癮啊。”
水千幻的調(diào)笑毫不意外地惹來了一雙嫵媚的白眼。
谷神通此時出聲道：
“譙明之山，譙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羅之魚，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之已癰。這會不會就是《山海經(jīng)》中記載的何羅之魚？”
水千幻沒有給他們解釋章魚保羅和大王烏賊的區(qū)別，反正都是一頭多足，寫《山海經(jīng)》的人當(dāng)時看見的是啥已經(jīng)沒人知道了，大概領(lǐng)會個意思就行。
這些大章魚們雖然看著著實可怖，不過此時他們并不需要擔(dān)心，因為它們跟鯨魚群干起來了。
只見茫茫大海之上寒波洶涌，巨浪騰空，密密麻麻的大鯨浮滿海面，大者巍如島嶼，小者也可比海船。蒼灰色的鯨背在浪濤中時隱時現(xiàn)，卷起了滔天白浪。
浪濤中一群鯨魚正圍著一只章魚猛攻，那章魚的皮膚綿綿軟軟，閃動著牛乳光澤，周身海水沸騰，無法窺其全貌，唯見許多巨觸蜿蜒伸出，在水中攪動蜷曲，有如一窩巨蟒，牢牢纏住了附近的鯨魚，死也不放。
那幾只大鯨被觸手所纏后，紛紛張嘴擺尾，顯得極為痛苦。背上噴出的丈余水柱，水色由白而紅，漸成血色。
剩余大鯨見狀紛紛露出森森白牙，大口噬咬，章魚被啃噬得肉爛血涌，血色靛藍(lán)，融入海水之中，難分難辨。
大章魚體格雖然雄偉異常，卻仍就抵不住鯨魚們的群起而攻，一時之間藍(lán)血噴涌，漸漸不支。
驀然間，它發(fā)出一陣極為響亮的吮吸聲，有如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后拖著被死死纏住的鯨魚徐徐下沉，它體格龐大，下沉?xí)r在海中攪起了偌大漩渦。
鯨群也紛紛噴出雪白水柱，一簇簇有如玉樹瓊花，不過一陣工夫，俱已消失在水中，唯剩下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藍(lán)血從水下涌起，將這一片海水染得愈發(fā)深沉。
目睹了這么一場血腥大戰(zhàn)，船上眾人皆瞠目結(jié)舌，張口失聲，半晌之后，水千幻才低聲咕嘟了一句。
“烏賊娘還是不夠給力??！”
而后不等他人聽清，指著遠(yuǎn)方云煙縹緲中一抹綽約可見的岬角輪廓，朗聲笑道：
“小的們，加速前進(jìn)，我們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