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jié)
木板艙里的床太膈人了，床板上竟是連一個草墊子都沒有，除了展昭，其余人都沒睡好，竟是都早早就起了床，站在船尾看著天昏地暗的日出，陷入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里。
“你說我們到底在干嘛？說是去大遼，結(jié)果今日卻站在了東瀛人的船上，本來是想避開張通，現(xiàn)在可好，回京的時間眼看就要延后了，就怕會誤事?！惫珜O策不無擔(dān)心地開了口。
“不對不對！”螢雪突然原地蹦了起來，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著她，只見日光逐漸在她眸子里鮮亮起來，連同她的雀躍一起，讓身邊的人終于從天昏地暗日日如常的朝陽里，找到了它本來的屬性。
“確實(shí)不對?！卑戳宋炑挚戳巳粘龅姆较?，笑著點(diǎn)頭道。
“你倆干什么呢？公孫大哥說的沒錯啊，螢雪，虧你還是官家親封的和談女使，竟是連自己的使命都忘了？”展昭倒不在乎什么對與不對的，只是尋到機(jī)會就要戲謔一番，因這螢雪是包拯喜歡的人，也因螢雪是小辣椒的姐妹，也可能，螢雪和小辣椒早早就在三人心里成了一家人。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各自的使命，而仗劍天涯是他展侍衛(wèi)的使命，但是拋開使命，真正讓他們聚集在一起的，該是那個如同朝陽下的初露般彌足珍貴的某個東西吧。
“你們看，太陽在船尾的正對面升起，船行，是往正西邊的。從昨天上船的地方水程計(jì)算，我們離大宋越來越近了?！卑讲耪f完，螢雪就上前制止道：“好了，好了包黑炭，別推理了，你們看那里的是什么字？”
眾人紛紛回頭看著螢雪手指的方向，“YZ市舶司?！?p> 是大宋海岸專和東瀛百姓互市的口岸。
“螢雪姐姐，方才我們在船尾，我記得你是看著日出方向說公孫公子不對的，可那時候你并未發(fā)現(xiàn)市舶司，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小辣一邊隨著眾人下船，一邊疑惑不已地問螢雪。
螢雪狡黠一笑，“蟬兒，你忘了先前苒然教我的牽星之術(shù)，現(xiàn)在牽星盤雖然丟了，可這憑借太陽定位的本事，我可是熟稔于心。”螢雪說完歪著頭笑了笑，包拯聽到她的話，不無贊嘆，“姑娘的學(xué)習(xí)能力，是這個！”包拯伸出了大拇指。
“大大的好！”包拯學(xué)著昨晚東瀛人的語氣，稱贊螢雪。
公孫策白了一眼他們二人，一只手架著展昭的肩膀自顧往前走去。
展昭卻不買公孫策的賬，“我說公孫大人，你也不是沒有，別羨慕了，??？”
“我有？有什么？我啊……不能和你比，年紀(jì)輕輕，引得人姑娘千里相隨。”公孫策話到一半，突然猛地?fù)u起了折扇。
展昭知道他在想什么，“千里也不遠(yuǎn)，這里到占婆，我看著，也不到千里，放心，還有見面的機(jī)會?！?p> 公孫策冷哼一聲，又看了看身后正在打鬧的包拯，氣不打一處來，獨(dú)自快步走到了平原將軍身側(cè)。
東瀛這兩年年年給大宋送東西，有點(diǎn)互惠互利的意思，趙禎皇帝也不是不知道東瀛的算盤，不過因?yàn)榭紤]到大遼和西夏劍拔弩張的關(guān)系，以及大宋子民的立場，這揚(yáng)州的市舶司也算是默許下的準(zhǔn)外交了，當(dāng)?shù)匾埠痛笏魏芏嗟胤揭粯樱m無官文下達(dá)，但是貿(mào)易往來也是納稅的主要來源，納稅雖多，卻也并未民不聊生，相反，江南揚(yáng)州，公倉私庫豐實(shí)發(fā)達(dá)，百姓也是富足有余。
但是今日他們在平原將軍的帶領(lǐng)下，來到大宋市舶司里，卻并不為著什么綾羅綢緞，山茶佛經(jīng)。一如昨日的開門見山，平原將軍直奔主題。
在穿過前廳和堂院后，來往的人也漸漸稀少，包拯一行在平原將軍急切卻平穩(wěn)均勻的步伐里，慢慢走到了一條不同于前院和門樓喜氣恢弘的圍廊上，圍廊兩旁是古樸的棗紅色立柱和四處生長卻不蔓不枝的青綠樹條，整體自然秀氣。前院是華麗之陽，后院看著顯然是柔美之陰。
公孫策看著這設(shè)計(jì)，卻唐突地笑出了聲，“庭院講究陰陽相輔，但是并不是一分為二的，一前一后，所謂陰陽合德，講究的是陰陽之氣融匯交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我看啊，這市舶司主理貿(mào)易，這設(shè)計(jì)市舶司的也定是個經(jīng)商的?！?p> 展昭敲了敲公孫策的手背，“誒，我說公孫才子，要不我哪日奏請官家，讓你也做個庭院師如何？免得你滿腹才學(xué)，整日竟白白流于口舌之間??！”
“你不懂，就笑真正懂的人，你啊，我看你也別做侍衛(wèi)了，朝廷正好缺個諫官，要不你去？”
“何謂諫官？我怎么沒聽說過？”展昭狐疑地問。
“諫官，你不知道？諫官還有個稱呼，叫做諫人，很適合你。”公孫策說完忍不住笑出了聲。
展昭也并不惱怒，“我若是當(dāng)了諫官，那還不得請你這舌燦蓮花的侍郎大人委屈做個軍師啊，公孫大人的博學(xué)還有那分獨(dú)特的酸腐勁兒，做個侍郎當(dāng)真屈才了?！?p> “我酸腐？有你酸？展昭，這話里有話綿里藏針的把戲你是跟誰學(xué)的？”公孫策挑釁地看著展昭。
展昭無言一笑，倒是二人身后的螢雪和小辣椒早已樂得花枝亂顫。
“展諫人定然是跟您學(xué)的！“
包拯和平原將軍紛紛回頭看著他們嬉笑打鬧的樣子，包拯不好意思地和平原將軍道歉，“見笑了，將軍，我們家人，這里，缺根筋?！卑噶酥缸约旱哪X袋。
平原將軍瞪大雙眼，半晌回不過神，只是看看公孫策他們又看看包拯，打了個哈哈，不知說什么好，便急忙招呼眾人進(jìn)屋了。
“就是這個?！逼皆瓕④姀倪@間凌亂的房間里，一個破破爛爛的紅木柜子里，拿出了一個不起眼的瓷盒。
將軍用手指輕輕扣開了一個裝飾作用更大的木鎖，從里面拿出了一顆藍(lán)色藥丸。
“那個占婆跑出來的人給我的，說是從環(huán)王寢殿偷出來的僅有的一顆，還說這藥丸和秘術(shù)有關(guān)。你們幫我把把手，這到底是真的假的？”
公孫策聽平原將軍如此說，匆匆把藥丸拿了過來對著門外的日光細(xì)看，看罷一臉凝重地望向包拯。
包拯聞了聞藥丸的氣味，神情同樣凝重異常。
“各位緣何如此沉重？不瞞各位，這種藥我們東瀛將軍府也有，只不過顏色好像沒這個深，是用來驅(qū)毒的，我讓我的藥師也看了看，他說這藥在成分上和驅(qū)毒藥丸差不多，但是多了幾味奇怪的藥材，我們東瀛人都沒見過。你們二位精通藥理又聰明，之前和占婆人也打過交道，你們可否幫在下看看？”平原將軍一臉真誠地看向包拯和公孫策。
公孫策裝作沉思之際，回頭給螢雪使了個眼色，“嗯？”
公孫策悄悄地背身打開了手心，藍(lán)色藥丸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竟透著絲琉璃狀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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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將軍是個老實(shí)人?！毙±苯吩谑胁八敬箝T外，小聲朝展昭說道。
展昭拍拍小辣椒的頭，“我不老實(shí)嗎？”
小辣椒嬌羞一笑，走開了。
眾人身后，平原將軍目送著他們遠(yuǎn)去，“哎，不曾想，這天下第一的包拯，也破不了占婆秘術(shù)?！?p> 平原將軍端著瓷盒，悵然若失。
“大人，既然天下第一聰明人都破解不了，大人又有何擔(dān)憂呢？大人，您忘了，這藥我偷的時候就僅剩這一顆了，現(xiàn)在它就在你手里?！闭计湃溯p聲細(xì)語地回稟著平原將軍。
果然，平原將軍聞言恍然大悟，“對啊，要是他破解了，還是個威脅，現(xiàn)在，我只要直攻占婆，到時候，占婆秘術(shù)就只能是我平原秘術(shù)了，哈哈哈哈……”
“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