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急忙飛去梅山，山腳下正好與哥哥們撞了個(gè)正著，“六弟，你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大家尋不到你急成什么樣了？”大哥沖過來，氣道。
????????二爺危在旦夕，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大喊道:“哥，我們都錯(cuò)了，都錯(cuò)了，我們都傻，都不懂二爺?shù)男乃?，我們都誤會二爺了……”“混帳東西！手廢了不說，就連腦子也壞了！”四哥瞪著眼，乒乓?guī)渍七B著扇在了我的臉上，腮幫子頓時(shí)痛得火辣辣的，“四哥，之前你挨打的事的確跟我有關(guān)，現(xiàn)在你想打我就打，想罵我就罵，但是……你聽我解釋……二爺他……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我竭力嘶吼著，淚水不住地往外淌，為了二爺，我做什么都值！
???????“老六，你不用解釋了。”大哥陰沉著臉，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六，“從今往后，你與我梅山眾兄弟割袍斷義，去找你那個(gè)二爺吧，梅山，不留你了！”
???????“大哥……”我委屈道，可大哥卻道:“不要喊我大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還不快滾！”
???????我一步一回頭，含淚下了山，最后，我又忍不住在梅山前多站了一會兒，我多想再同以前那樣，與兄弟們聚在一起，把酒言歡，促膝長談，聞著那淡淡的梅香。
???????可惜，命運(yùn)再也不會給我機(jī)會了。
???????梅山，很美，但以后，再也不會來了。
???????千年的兄弟之情，就這樣斷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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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銀飾，到了玉泉山，想去找二爺?shù)膸煾辅D―玉鼎真人。
???????真人還在閉關(guān)，山里空無一人。我敲了數(shù)下金霞洞門，可是毫無回應(yīng)。
???????我索性跪在了門外，任由料峭寒風(fēng)吹在身上，當(dāng)年兄弟們在梅山結(jié)義時(shí)，山上的風(fēng)也是這樣的吧。
???????還有封神之戰(zhàn)，當(dāng)年，每打完一場仗，二爺與兄弟們晚上必定要喝上一氣，喝完了，還要切磋武藝，尤其是在冬日里，即使是大雪紛飛，也常常弄得滿頭大汗，濕透衣衫。
???????天，太冷了，冷得連神仙也無法承受，本就虛弱的身體愈發(fā)難以支撐，頭暈乎乎的，渾身酸軟得伏在了地上，漆黑的貂氅上結(jié)了一層玉似的銀霜。我收回思緒，靜靜地想，我馬上就要逝了吧。
???????逝了也好，再不必再掛念這么多了。
???????可是二爺……還有哮天……他們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shí)，門開了。
???????“哎呀小直啊你干什么吶呀，要是凍壞了身子貧道可怎么向徒兒交代吶！”真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瘋癲，一把將我提了起來，“小直吶小直你說你奏了些啥子事將自個(gè)兒折騰成這副樣子吶？！你那條胳膊是怎么搞的吶咋還廢了吶啊啊?。。。∵€有你這臉咋腫成這樣是不是楊戩那渾小子與小康小張小姚小李小郭欺負(fù)你了？快跟貧道說貧道帶你削他們?nèi)?！?p> ???????眼看著真人就要炸毛了，我趕緊給他順毛:“不要緊的……真人……二爺與哮天……出事了……沉香劈山……新天條出世……”誰料毛沒順完，人就癱下了。這下好了，真人更炸了:“小直你說啥？我徒兒他怎么了？”我已無力再起，只得道:“二爺和哮天……傷了……應(yīng)該還在昆侖一帶……”
???????真人瞬間蹦起，“快走！還不快去找！”又看看我奄奄一息的模樣，才意識到我的情況也不怎么樣，連忙抱起我往洞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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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草地服了些藥，病癥初愈便拽著真人一同下山尋找二爺與哮天，可在昆侖山間連著尋了一個(gè)多月，也未能尋到二人。
??????我又生病了，整日咳嗽不止，時(shí)不時(shí)便會發(fā)燒，一日夜里與真人至昆侖附近的一座小城，打算停下來歇腳，卻找到了二爺。
???????二爺與哮天縮在死胡同的盡頭墻角處，被幾個(gè)乞丐責(zé)打著，“你?奶?奶?的簡直就是個(gè)懶豬，這都多少天了才交了不到兩吊的份子，沒用的東西，老子今兒就要正正規(guī)矩，非揍死你個(gè)黑鬼與癱子不可！”那幾個(gè)乞丐的頭兒怒斥道。
???????“好一個(gè)正正規(guī)矩吶！”我打起精神，踱著方步走過去。
???????“你兩個(gè)胡人與瘋道士別多管閑事，小心老子連你倆一塊揍！”乞丐頭兒罵道。
“胡人？今兒我就叫你好好領(lǐng)教領(lǐng)教什么是“糊人”！”我氅袖一甩，乞丐頭兒的身上頓時(shí)燃起熊熊大火，真人斬仙劍一揮，那頭兒連叫都沒叫出一聲便斷送了性命，灰飛煙滅。另幾個(gè)乞丐見勢不妙，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敢欺負(fù)我直健/玉鼎真人的二爺/徒弟，也不看看他兄弟/師父是誰！”
???????“六哥，真人……快……救主人……”哮天有氣無力地護(hù)在二爺身上，瘦得皮包骨頭，臉腫得睜不開眼，牙齒也被擊落數(shù)枚，明顯吃了不少苦頭。離昆侖山一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gè)多月，二爺?shù)膫麆莶坏珱]怎么好轉(zhuǎn)，還加重了幾分。真人用手一試，額頭滾燙，還昏迷不醒著。
“貧道的徒兒吶，怎么傷成這樣了，心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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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醫(yī)術(shù)高超，二爺終于醒了過來，可是，他的眼睛……永遠(yuǎn)看不見了。
??????我第一次見二爺哭泣，向真人撒嬌，以往，二爺向來都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肩上扛，可誰也沒想到，二爺他……竟還是如此軟弱的一面。
???????神仙本為凡人煉，凡人心堅(jiān)即成神。
???????二爺，無論你怎么樣，你永遠(yuǎn)是我直健的好兄弟，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給我一命，我愿以一生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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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shù)纳碜訚u漸好了些，但明顯瘦了許多。由于失明，只能靠竹杖助行。就算是這樣，二爺也時(shí)常出來，拄杖被哮天攙著，或在溪邊吹笛子，或在竹林與桃園里品茶。
???????我將梅山的事情告訴了二爺，他問我，后悔嗎？我回答他:“二爺，這些都是兄弟我欠您的，我不后悔。以后，我不再是梅山兄弟，您也不必再喊我老六了?！倍斆髦∥疑碛覀?cè)那條空蕩的衣袖，對我道:“直健，你記住，無論如何，老大他們都是你的兄弟，我欠你們兄弟更多，恨與不恨，已經(jīng)不重要了?！倍?，沒想到，你對我們之間還是那么愧疚，你不欠任何人，是兄弟對不起你。
???????“兄弟記住了。”我扶住他，道。
???????真人也知道，“情”這個(gè)字，是二爺心中永遠(yuǎn)解不開的結(jié)，“徒兒，忘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吧，往事皆如浮云，這么多年，你所受的苦，遭的罪，將統(tǒng)統(tǒng)煙消云散，忍辱負(fù)重的日子，已經(jīng)到了盡頭了?！?p> ――――――――――――――――――――――――
???????在一個(gè)地方悶久了，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再三斟酌，真人決定帶二爺回蜀地呆些日子。
???????我們買下了一輛大馬車、幾匹快馬與一些錦被貂裘，我和哮天輪流駕車，邊走邊玩。
???????一日行至齊魯之地游玩，舊曾聞這兒美食眾多，哮天祖籍又在梁山，便從西往東挑重點(diǎn)的轉(zhuǎn)。剛開始還好，可到了沂州、莒州一帶，就毫無征兆地出事了。
??????那時(shí)我們正在一條街上轉(zhuǎn)悠著找些吃的，還別說，沂蒙自古出佳肴真是名不虛傳，辣可殺人的炒雞、咸淡適中的燒雞、香飄滿堂的小雞燉蘑菇……看來，沒有一只雞能活著走出沂蒙地界;不要認(rèn)為沂蒙除了雞就是雞，還有能把牙硌掉的煎餅卷大蔥、皮薄餡滿的“元寶”餃子、熱氣騰騰的糝、酥脆可口的炸果子……對，就是炸果子！那次二爺掏錢給我們買炸果子一不小心險(xiǎn)些跤進(jìn)熱油翻滾的鐵鍋里，幸虧真人趕緊叫住了他，誰知二爺被驚得往后一昂，把腰閃了。
???????二爺吶二爺您這奮不顧身的毛病幾時(shí)能改吶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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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群山間，一曲《摘紅梅》伴著細(xì)雨與濃濃的白霧響起，告訴我們已經(jīng)入了蜀地。
???????“花枝隱隱隔窗欞，
???????幾度照人成孤另。
???????花呵！
???????但愿東君常管領(lǐng)，
???????誰向高樓弄笛音？
???????這凄涼叫人難忍，
???????又聽金鈴犬吠聲。
???????進(jìn)園庭！
???????滿園春色嫩，
???????是誰巧妝成？……”
???????上一次聽到這曲，又是什么時(shí)候了？大概……很久了吧？太久太久了，久到……
???????昔人是昔人，昔人非昔人。
???????幾百年匆匆而過，如夢一場。蜀地，我的家鄉(xiāng)，二爺?shù)募亦l(xiāng)……這里，是我們的家，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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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灌州，至古老的二王廟轉(zhuǎn)了轉(zhuǎn)，便聽二爺?shù)慕ㄗh去吃古董羹。
??????銅鍋里紅白兩色的湯底配著香菇、大棗、枸杞等香料，紅底還飄了一大層曙紅似霞的辣椒，“咕嚕咕?！钡厝鬯频姆瓭L著，湯開，菜下，葷與素，紅與綠，清與烈，在鍋中構(gòu)成了一幅跳躍著的色彩鮮明的抽象畫。菜熟，出鍋，入盤，配上蜀地獨(dú)具特色的泛黃的油碟，用那長長的木筷輕輕夾起，吃一口，唇齒留香。
???????我邊吸著因好奇買來的旱煙袋邊吃，我想，這應(yīng)當(dāng)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古董羹。
???????可是……我們的鄰桌……
???????三姐、劉先生、沉香、小玉、曾經(jīng)的兄弟們……在場的每一個(gè)人，都曾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還有二爺?shù)挠洃洝?p> ???????僵持了一會，我們還是離開了，二爺如以往那樣，笑的很淡然。
???????但愿他沒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