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元,換你想我
杏真到了藥行。抓藥師看了看方子,又從眼鏡上方瞟了杏真一眼。“藥不便宜哦?!彼f。
“沒關(guān)系?!毙诱嬲f。
幾包藥扎好了,抓藥師噼里啪啦撥了幾下算盤:“十六元八角?!?p> “這么多?”
“我都跟你說過了,方子里有參類,還有羊脊骨什么的。”
杏真從錢包里取出了一張二十元的,遞給了抓藥師。
抓藥師瞇起眼睛接過錢來,又看了看杏真。“這陣子廢品回收的價錢可好?”
“還行?!毙诱嬉呀?jīng)學(xué)會了含糊其詞。
禮拜六傍晚,杏真第三次來到吉來飯店。她本來沒想會再見到姚先生的,因為她聽說他要回澳門去了。到了旅館,阿燦卻跟她說:姚先生還想見她一面。
杏真沒理會姚先生的事,只問道:“阿燦,我什么時候能做前臺,不再伺候這樣的客人?”
第一次,阿燦的嗓音沒有那么生硬:“哎,他說走以前要再看你一面,不做別的。你就去一下吧。你人緣不錯,后面還會有人指著要你?!?p> 杏真一聽不做別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也是第一次,她不端酒,只端茶上了樓。
姚先生在樓梯口邊上的一張沙發(fā)上坐著等她。他的神態(tài)顯得和往常很不一樣,甚至臉型都有些變化:上唇?jīng)]有那么突出了,門牙也沒有暴露出來。也因此,他的臉突然顯得有幾分清峻。一見杏真,他翹著的腿放了下來?!靶诱?,你來啦?”
杏真沒有看他——她剛上樓的剎那間已經(jīng)看過了——只輕輕“嗯”了一聲,把熱茶放到了茶幾上。姚先生一口茶入肚,問杏真:“今后你會想我嗎?”
杏真不知如何作答:說不會顯得太粗心,說會又違心。見她沒回答,姚先生從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張十元的鈔票:“送給你,換你想我,怎么樣?”
杏真一愣,趕緊說:“不不,我不能收這錢!”
“為什么?”
“我,我又沒有做什么?!?p> “咳,就當我送你女兒的禮物,行不行?”
杏真聽了這話,就沒有再推?!爸x謝你這十塊錢?!?p> “聽你說一句謝都好。其實說來,我們不僅是同鄉(xiāng),還是同類人?!闭f到這里,姚先生看了看杏真,見她沒動靜,便自己講述了起來。他原來也是吉鎮(zhèn)人,他是被賣到吉鎮(zhèn)的。年幼時就跟繼父到了澳門。繼父到了澳門沒幾年便生病過世,姚先生就這么樣自己一人闖蕩世界,黑白兩道混到了今日。
“不要讓阿燦知道我給你這錢,包括前兩次給你的錢數(shù)?!币ο壬D(zhuǎn)了話題。
杏真抬起眼來,迷茫地看著姚先生。
“我估計你自己也不清楚。我給你的可是好價錢。阿燦要知道了……總之是不好,別讓他知道。還有,以后有機會去澳門就來找我。賭場的姚先生,沒人不認識我。”
他只這么說,卻沒有給杏真他的名片。
這天晚上杏真回家回得早,心情也比較好。手摸著那十元錢,心里有幾分安慰,畢竟那不是直接賣身的錢。今天的姚先生看上去還滿真誠的。這個錢,就拿來買點小兒書和玩具給女兒罷!錢箱里還有三十元,冬川的藥費短期內(nèi)是夠了,爸爸的,還有弟弟的費用……杏真心里盤算著,看樣子,阿燦那頭那份工,不接還真不行。
周日她一到阿燦那里,不聲不響就到碗池邊洗碗,又跑到師傅那邊幫洗菜。阿燦就是不放過她。他走了過來,低聲叫她過去。
杏真只好跟著他過去。走到無人處,阿燦說:“你到底想不想好好在吉來干了?”
“想,想做正經(jīng)的……”
“吉來的活兒都是正經(jīng)的!”阿燦低聲喉道?!跋牒煤酶?,你以后就不要在餐館那些地方露臉,那些活不是你干的。你來了就到后邊來,穿好戴好伺候樓上的客人。其他人看不見你,你也省心,安心賺你的錢!”
杏真心里憋得難受,可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回應(yīng)阿燦??纯辞懊?,前面沒有有光的路,她感覺自己像是不由自主地滑到了黑暗的隧洞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