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轟然倒塌

　　從郵局出來，冬川三步并兩步趕到殯儀館。殯儀館的人翻著簿子說：“老兄，算你來得及時，晚兩鐘頭，你家老人恐怕就得等明天去了?！?p>　　“明天，明天王叔就真叫死無葬身之處了！”冬川自言自語。

　　“你說什么？”殯儀館的人問。

　　“哦，沒有，沒什么。”

　　“總共兩百八十元。”那人說。

　　冬川從褲兜里掏出來那兩百八十元，面有難色：“同志，你看，我其實不是死者的親屬。我是從六里坡那邊過來幫忙的。身上就只有這兩百八十元。你看能不能給我留點零錢吃飯搭車？”

　　那人嘆口氣：“唉，這個錢可是包罐子還包靈位的。算了，兩百五不好聽，給我兩百四十五吧，難得你對朋友這片心。這年頭，這樣的交情不多見了！”

　　“謝謝你了，謝謝你了同志！”

　　冬川出去的時候，杏真和小天一起幫老王洗了洗身，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杏真想了想，把自己那塊潔白的鉤花披肩披在了老王身上。臨近中午的時候，殯儀館的靈車來拉老王上路。那一刻里，王小天抓著爺爺冰冷僵硬的手，發(fā)出了撕人心肺的哭喊。

　　冬川過去：“小天，讓爺爺安心走吧！爺爺?shù)撵`魂不會死的，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p>　　孩子的情緒不穩(wěn)，冬川讓杏真在“家”陪孩子，自己護送老王上路。

　　下午，精疲力盡的冬川回到了王家。

　　“一切都完事了？”杏真問。

　　冬川又累又餓又渴又焦慮，胃痛了起來。他沒顧上回答杏真的話，甚至沒顧上敘說殯儀館內(nèi)外的那一切哀傷失落的經(jīng)歷，只說：“杏真，幫小天把衣服東西包好，我們馬上回六里坡?！?p>　　杏真肚里餓，心里疼。她對小天說：“小天，這里咱們是不能住的了。人家馬上要推墻了。你快找找，把用得著的東西帶上，咱們得早點離開。”

　　“我不想走！我要在這里陪爺爺！爺爺呢？爺爺！”

　　杏真眼淚流了出來。這個時候，于曉蕙在監(jiān)獄里和她說的話就那么樣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靶√?，爺爺去了天堂，上帝收容了他。將來我們都要去的，一家人都能在天堂團聚的。阿姨以后再跟你講這些事?，F(xiàn)在我們得先離開這里?！?p>　　“我們?nèi)ツ睦铮课壹以谶@里，學(xué)校也在這里呀！”

　　冬川走過來：“小天，叔叔阿姨會幫你安排的?，F(xiàn)在這里很危險，什么都沒有，聽阿姨的話，收拾需要的東西，我們走！”

　　小天在家里繞了一圈，借著外面透進來的光，他細細看著，摸著。他取下了爺爺?shù)亩獱敔敵＠o他聽——爺爺?shù)囊粋€銅盤和一把鐵勺。最后他收拾好課本和練習(xí)本。

　　“別忘了帶衣服，內(nèi)衣內(nèi)褲，外衣外褲?！毙诱嫣嵝阉?。

　　小天進了老王的房間，走到一個厚重的老衣柜面前。打開衣柜，他把第一格里的衣服全部拿下來?！岸荚谶@上頭了。”他說。杏真找出一個袋子，把那些衣服裝了起來。小天還站在老衣柜前面，他拿下來爺爺?shù)囊患庖隆?p>　　“走了！”冬川一聲喊，這“家”人，就這么樣匆匆離開了“五福路”。

　　石俊看著三個人的背影，扔了煙頭，喊了聲：“祝你們幾位好運！”

　　幾聲巨響，王家老屋在他們背后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