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封城論劍 （下）

　　【本卷第一部短篇】路遇張?zhí)m：一個外國青年在武漢邂逅張?zhí)m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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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孫倆正“茶桌論劍”，有人來敲門。小東跑過去開門，原來是小區(qū)管理員人稱老黃忠的。他來告訴孫家：從今日起進咱們小區(qū)要用暗語，把門的會問：什么人？是小區(qū)居民得回答“抗疫尖兵！”

　　搞得跟要打仗似的，小東關(guān)門的時候說。

　　“本來就是?！睜敔斀舆^話題，“北區(qū)放陌生人進去，結(jié)果一下子十個人中槍，這還是昨天的消息?！?p>　　小東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他在北區(qū)有朋友，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趕緊問問吧！小東給他的好朋友江雁去了微信。

　　江雁的回信讓小東大吃一驚：“對不起，都顧不上跟你說生日快樂。我父母都染了病毒，被隔離了……”

　　震驚的小東不知所措，回頭看了看爺爺，爺爺也正看著他……從爺爺?shù)难凵窭?，他知道，爺爺知道發(fā)生了不吉祥的事。

　　手機一抖，是爸爸來信了。爸爸在微信上問家里怎么樣了，他非常擔(dān)心。平日手機打得很溜的小東，這時候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好不容易，他打下了幾行字，告訴爸爸：不用擔(dān)心，我們挺好，不光小來城封了，小區(qū)里還要用通關(guān)密語，閑雜人等進不來?！肮車傈c好，這樣大家都安全。”爸爸說。

　　幾天沒買菜，爺爺做了和昨天一樣的飯菜：饅頭、熘白菜肉片和丸子湯。飯菜做好了，小東卻吃不下。見孫子沒胃口，爺爺?shù)氖秤矞p了大半。他吃了一個饅頭，其他的，原封不動保鮮了起來。

　　小東無精打采地靠在沙發(fā)上，對電視上的東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想到江雁父母雙雙染病，小東直覺得喉嚨發(fā)堵。

　　爺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看著電視屏幕，卻關(guān)閉了聲音。

　　小東不知道爺爺為什么關(guān)閉聲音，只覺得無聲之后，周圍更加窒息。

　　江雁父母年紀不大，應(yīng)該能挺過去的。爺爺說。

　　嗯，我也這樣希望。小東坐了起來，“爺爺，您講點什么吧！”

　　爺爺問講什么？

　　“什么都好?！毙|的經(jīng)歷里，爺爺?shù)脑捒偸怯心芰康摹?p>　　爺爺說好，他先抽根煙再講。

　　抽煙？爺爺不是戒煙很久了嗎？小東納悶。

　　爺爺起身，去到了陽臺上。

　　陽臺和廳有窗簾遮著。小東好奇，跟到了窗簾邊。夜色里，只看到爺爺?shù)妮喞?，和煙的一點紅。那一點紅，在一團昏暗里，顯得特別耀眼。

　　不一會兒，爺爺轉(zhuǎn)回來了，搓了搓手，重新坐了下來。

　　“小東，你知道嗎，中國以前也有過合眾國的時候?！睜敔斒捌鹆撕桶滋煜嚓P(guān)的話題。

　　小東來了興趣，問是什么時候。爺爺說：是西周的時候。那時，周天子就是聯(lián)邦的總統(tǒng)，底下是一堆諸侯國。后來，這些諸侯國人人想當(dāng)老大，其中野心最大的就是秦國了。結(jié)果，秦國統(tǒng)一了中國。

　　小東聽著，沉思了起來。這么說，如果沒有秦始皇，中國今天很可能還是“合眾國”的樣式。不過，爺爺?shù)脑捄芸旆穸怂南敕ā爸袊允乾F(xiàn)在的中國，那是命定的。秦始皇并不是唯一一個統(tǒng)一中國的人，后來還有好多人都在不同的程度上做了同樣的事情。在中國歷史上，統(tǒng)一和集權(quán)一直有一種來自內(nèi)部的驅(qū)力。今天我們實行著的叫民主集中制?！?p>　　今后呢？小東問。

　　爺爺?shù)谋砬橛行┰幾H，回答：東兒啊，爺爺不是算命家，今天講的，算是爺爺一半的能耐了。

　　聽爺爺這么說，小東有了希望：剩下的另一半，爺爺明天講吧？

　　成，爺爺滿口答應(yīng)，“只是，明天你就是美國所說的‘問題少年’了，真的還會聽爺爺講東西嗎？”

　　“當(dāng)然會，明天我還是我啊。爺爺明天講什么？”

　　爺爺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封面上是一個皺紋滿臉、扎著頭巾的陜北老頭兒?！懊魈鞝敔敻阒v一個中國人的故事?！?p>　　小東自己來到了陽臺。爺爺說過，他當(dāng)知青的時候，夜里看星星，就像數(shù)著鉆石一般清晰。爺爺比自己幸運，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過看見滿天璀璨鉆石的時候。今天，在自己生日的時候，在一個被西方看作是不幸運的年歲里，爺爺似乎把他的好運分了一部分給他。一日之間，他仿佛跨越了好幾年。

　　明天爺爺要講一個中國人的故事，是什么樣的故事呢？中國人和美國人有什么特別的不同呢？小東覺得這個問題自己心里有點數(shù)，可那個數(shù)一晃，碰到了另一個念頭，便煙消云散。

　　如果美國發(fā)生了相同的疫情，從頭到尾，他們會怎樣處理呢？小東執(zhí)著地問著同樣的問題，只是，如果一切都如爺爺說的是宿命，那還有如果的問題嗎？

　　“我去睡了，東兒生日快樂！”爺爺在屋里喊道。

　　“謝謝爺爺！”雖然沒有蠟燭，沒有蛋糕和生日歌，聽了爺爺?shù)淖ＵZ，小東還是很欣慰，欣慰后，卻馬上想到江雁和她的父母……寒意襲來，小東仰望那不大明朗的星空，從心底，他把自己的生日許愿留給了江雁和她的家。

　　一陣靜寂，小東突然對屋里喊道：“對了爺爺，您說小來城會封多久？”

　　爺爺深沉而清晰的話語進入了小東的耳膜：“不會短，也不會長——碰到這樣的事，中國人總是這樣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