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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偃月

第二章 拳與槍與刀與蔥花面

龍門偃月 龍蛇渾象 1945 2020-08-15 15:44:35

  魔都下城區(qū),大江西側(cè),坐落著一座古羅馬斗獸場似的筒圓形建筑,籠子般房屋,密密麻麻地排列著。

  樓梯口與過道間,擺滿了各種雜物,走動時一不小心,就會撞翻人家的鍋盆或盆栽之類。

  一樓與二樓之間,一排面館、裁縫鋪、雜貨店、理發(fā)店的簡陋招牌層層疊疊,其中幾塊招牌還不乏錯別字。

  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一圈拔地而起的巨大囚籠,壓抑的形狀讓路人只是看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是下城區(qū)最常見的豬籠城寨,是一些城市貧民、苦力、小生意人的聚集地,魚龍混雜,上城區(qū)的老爺們根本不屑涉足這里。

  霓虹閃爍的上城區(qū)與陰暗潮濕的下城區(qū),儼然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

  在豬籠城寨一角,一家面館的老板正無精打采地打整鋪面,灼熱的艷陽下扭曲的空氣泛起陣陣波紋,老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手上的抹布不停。

  燕長淮坐在馬扎上,對付著身前那碗面,少年人神情專注,如臨大敵。

  老板看了眼他的認(rèn)真的模樣,笑了笑,打趣道:

  “小燕,一碗普通的蔥花面也要這么品?你這樣,我還真有點(diǎn)不好意思?!?p>  燕長淮聞言,頓時脊背挺直如槍,他平視著老板,認(rèn)真道:

  “阿鬼叔的槍勁獨(dú)到,鉆,劈,橫,掃,四勁爐火純青。山上可沒有這種美味,我當(dāng)然要仔細(xì)品嘗?!?p>  阿鬼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是搟面時下意識地使了真勁,讓著小子給嘗出來了。

  他苦笑著感嘆道:

  “你小子,到真是不世出的大材。你阿叔這點(diǎn)槍棒術(shù),夠你吃幾天?”

  燕長淮心中默算了一下,正要開口。

  阿鬼連忙打斷他,“別別別,自己心里清楚就行,給你阿叔留點(diǎn)面兒。”

  燕長淮只是繼續(xù)悶頭吃面。

  阿鬼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嘆了口氣。

  “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練的再好,也擋不住那群狗崽子?!?p>  燕長淮漸漸皺起眉頭,他放下筷子,輕聲問道:

  “阿鬼叔,我們這些練武的,求個可血濺五步的心安便可。更多的,不奢求,也不必求?!?p>  阿鬼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又嘆了口氣。

  吃了一會兒,阿鬼那顆腦袋又湊到邊上來,賊兮兮地問道:

  “你小子,昨晚上那件事辦得怎么樣?”

  燕長淮神情一肅,有些哀傷,更多的卻是驕傲。

  “兵鴉道姜師兄,首蛇道王師兄,李師兄,葉師兄,皆是死戰(zhàn)不退。我趕過去時,已經(jīng)晚了一步,四位師兄無一處傷在背后?!?p>  阿鬼根本沒想到竟然如此慘烈,他愣了愣神,喃喃道:

  “四位至少修成‘先天一炁’的內(nèi)家高手,說死就死?”

  燕長淮緩慢地點(diǎn)了下頭。

  “如果我們不敢死,后來人又有誰敢站出來堅持‘俠義’道?血濺五步,從來不是說說而已?!?p>  無言了一陣,阿鬼又換了個話題。

  “那用刀的是高手?”

  燕長淮吸溜了一根面條,仰頭想了想,口齒不清地含糊道:

  “封家左手刀的傳人?!?p>  阿鬼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zhuǎn),低聲問道:

  “封家的刀,看清楚沒?”

  燕長淮又笑了笑,一掌橫空劈出。

  這一掌離阿鬼還有相當(dāng)?shù)木嚯x,卻讓這位武學(xué)宗師渾身汗毛炸立,差點(diǎn)便要向后躍出,避其鋒芒。

  掌刀雖擊在空中,但是刀意,勁力,卻撕裂空氣延展而出,猶如裂帛。

  神意與氣力完美結(jié)合,化為一股實(shí)質(zhì)性的無儔銳芒,似利刃刀鋒,將數(shù)丈外的一片樹葉輕松斬落,而葉片在落下枝頭的一剎,便已然化為齏粉。

  直到燕長淮收手,才能看到一道長長的氣浪,貫穿而去。

  出手似勁弓崩動,卻不見空氣震動,只有尖銳的破空嘯聲。這是只有周身勁力渾然一體,不浪費(fèi)絲毫才能達(dá)到的效果。

  阿鬼看得更清楚,那片嫩綠的新葉分明在勁力未至之時,就已泛起了微黃。

  男人張大嘴愣了半晌,才又問道:

  “封家左手刀這么多年來的殺生刀意,你是怎么能這么快就把握住?”

  答案是想象力!

  燕長淮本想這么說的,但考慮到阿鬼可能并不理解,他還是認(rèn)真地解釋道:

  “類似于借相的功夫吧,我刻意留了一道最為精粹的刀意在體內(nèi),多被斬幾次,就知道了?!?p>  阿鬼再次無言。

  他媽的武當(dāng),怎么把這小子養(yǎng)成了這樣?

  只是男人沒看到,燕長淮眼底那一抹寂寥。

  有些俏皮話,他可能再也說不出口了。

  畢竟已經(jīng)是換了人間。

  劈出一刀后,燕長淮喉頭一甜,滲出幾縷血絲。

  扶住了燕長淮的身軀,男人埋怨道:

  “臭小子,好不容易當(dāng)了武當(dāng)?shù)牡纻?,怎么還這么不惜命呢?”

  男人當(dāng)然知道這小子的體魄之堅韌,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說什么。

  他也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為,早就幫不上這小子什么了。

  但他就是忍不住說教,或許是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這小子還是那個自己從街邊撿來,一手拉扯了五六年的孩子。

  而不是那個連吃碗面都只能品出槍棒勁力的武當(dāng)?shù)纻鞯茏印?p>  大抵天下間所有看著驚艷后輩的老人們,都是如此。

  好像當(dāng)年那個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一個不留神就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且越走越快,漸行漸遠(yuǎn)。

  燕長淮也不反駁,只是摸摸頭,憨笑道:

  “阿叔,再煮碗蔥花面。那人的刀意太辣了,正好下面?!?p>  阿鬼頓時沒好氣地對著他的屁股踹了一腳。

  只是在轉(zhuǎn)頭之后,男人有些落寞。

  武當(dāng)?shù)牡茏觽兏矣醚庵|去對抗魔都工業(yè)的壟斷,不惜一死。

  投靠魔都工業(yè)的斧頭幫,敢用各種禁忌技術(shù)去給自己博一條活路。

  而他自己呢?

  不愿求死,不敢茍活。

  他又瞥了眼簾幕后懸掛的幾根桿子,斂下眼瞼,掩去了眼中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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