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武當(dāng)群峰中,主峰陡峭嵯峨,險峻山勢直直沒入繚繞的厚重云海之中,半在人間半在天。
天柱峰上「遇真宮」中央主殿「真仙殿」,巍立于崇臺之上,那寬廣高聳的廡殿頂,具有一股壓倒的氣勢,讓人遠(yuǎn)遠(yuǎn)瞻仰,已經(jīng)有行禮膜拜的沖動。
殿宇之內(nèi)正中處,供奉著一尊巨大的銅鑄鎏金真武大帝神像。那真武神身著布衲草履,披發(fā)仗劍,足踏在龜蛇一體的神獸背上,儼然乃上古敕鎮(zhèn)北方的勇悍戰(zhàn)神。此像臉容,正是按武當(dāng)派祖師張三豐的相貌鑄刻。
一個身穿白袍,面容俊秀如女子的男人正面朝這尊神像盤膝而坐。
在真武神像頭上的殿頂高處,掛著一個甚為巨大的橫匾。
匾子用粗大剛勁的筆劃,寫著四個大字:
天下無敵。
就在西城勇突破的那一刻,男人忽然轉(zhuǎn)頭望向魔都方向,他搖搖頭,有些遺憾神色。
“現(xiàn)在才突破,未免無趣。不過給小燕做磨刀石,倒是更合適了?!?p> 不知為何,男人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副將來自己被擊敗的場景。
盡管那畫面是如此模糊,但那個孩子一定是哭著又笑著,擦干了自己的臉吧。
姚蓮舟笑了,笑得是如此開心。
——
“警察出來洗地了?!?p> 包租婆仰天長嘯,降伏一切外道的伏魔雷鳴獅子吼呼嘯而出,如狂浪喧沸的音波回蕩在舊城區(qū)的上空。
捂住耳朵的警察局局長轉(zhuǎn)頭向著身后的警員,咬牙切齒道:
“快放些自律機(jī)器人出去拾掇拾掇?!?p> 那警員看了眼窗外那慘不忍睹的景象,畏縮道:
“局長,那是斧頭幫的人。”
局長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上,沒好氣地低吼道:
“放屁,你哪兒看出這是斧頭幫的人?我怎么就只看到了一堆影響市容的尸體?快點去!”
包租婆身邊的男人則是望向那片鉛云渦旋的天空,語氣沉重。
“【黑級無間】?!?p> 包租婆點起一根煙,深吸一口后問道:
“打得過?”
這位初步凝練竅穴的人仙搖搖頭,有些灑脫。
“現(xiàn)在沒必要打。”
“那不就得了,回去睡覺。”
——
阿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那個精神病院的,他只是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一身琉璃寶光也盡數(shù)收斂。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近了一間小酒館。
這間酒館沒有采用任何的電子設(shè)備,維持這一股奇異的古舊風(fēng)格,門口掛著三字牌匾。
“梁山泊?!?p> 昏暗的酒館內(nèi)壁上的黃銅燭臺照亮了一條端坐于柜臺前的魁梧身影。
燭火搖晃,男人身后的狹長陰影映在吱吱作響的木門上。
那人拿著一杯昏黃的麥酒,與酒館老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一雙眼睛寥若明星,耳圓面闊,五官面目氣勢逼人,寬大的黑色風(fēng)衣下擺垂落在地。
老板是位兩鬢斑白的蒼老男人,穿著干凈整潔的襯衫,外罩黑色的馬甲,花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疏在腦后,金絲眼鏡下的眼神溫和慈祥。
“一天之內(nèi),殺了三位魔都工業(yè)的,你們武當(dāng)?shù)故亲龅煤么笫??!?p> 黑衣男人端起酒杯,笑意盎然。
老板只是嗤笑:
“姜寧二那幾個小子雖然莽撞了些,但這件事我還真就沒覺得他們做錯了。”
他又反問道:
“澄燈大師,如果是你在碼頭上,遇到那群販賣人口,做禁忌實驗的人渣,你怎么做?”
澄燈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他屈指扣在柜臺上,一字一句地說道。
“邪魔外道,如是我斬?!?p> 老板點點頭,感慨道:
“俠以武犯禁,究竟是俠的問題,還是這禁本就有問題呢?沒有武,又哪里來的俠?
魔都工業(yè)如此勢大,我們這些武人也就只能行些血濺五步之事了。
澄燈,你說這是大事,其實錯了。這恰恰是我們這些武人都該做的‘小事’,學(xué)了武,不行俠,還算什么武人?”
澄燈搖搖頭,否定道:
“武以止戈,你們這般行刺,只會制造更多的混亂。你們又付出了多少血?而要顛覆整個魔都工業(yè),你們又要付出多少?”
老板笑了,他那雙生機(jī)盎然的眼眸中,驀然折射出銅豌豆般的堅韌光芒。
“大凡物有不得其平則明,我們武人也是一樣,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守住這八個字,就是守住了武人的驕傲。為了這個,我們武當(dāng)上下沒有誰是不能死的。”
澄燈聽了這話,在感覺荒謬之余,又有些難以言喻的敬佩:
最后他也只是低嘆一聲:
“武俠,武俠?!?p> 老板也沒有多說,只是拿起了手邊那只空杯,開始擦拭。
一陣無言后,老板忽然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杯盞,他正了正自己的衣領(lǐng),抬頭望向酒館的木門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老板感嘆一聲:
“好生悍勇的氣血?!?p> 澄燈抬起頭,仿若無事地打趣道:
“老板,下山這么多年了,手藝還是半點不生疏啊?!?p> 老板渾不在意,溫和笑道:
“澄燈大師,我已經(jīng)很老了,也就只剩下這點微末本事。”
澄燈笑而不言,沒有當(dāng)真。
一位【首蛇道】的前代褐蛇,就算是垂垂老矣,奄奄一息,也絕對保有當(dāng)初的獠牙。
與負(fù)責(zé)征戰(zhàn)武斗的【兵鴉道】以及負(fù)責(zé)保衛(wèi)武當(dāng)山的【鎮(zhèn)龜?shù)馈坎煌?,【首蛇道】弟子最為神秘,每一位都是匿跡潛行的絕頂高手。
作為【首蛇道】領(lǐng)袖的褐蛇更是可謂此道的集大成者。
澄燈毫不懷疑,如果有必要,眼前這個看似垂垂老矣的褐蛇能夠在一瞬間爆發(fā)出更勝尋常武圣的一擊。
盡管代價是在燃盡自己的生命。
就在兩人短暫的沉默中,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隨后,一只略顯破舊的黑色布鞋踏入酒館內(nèi)。
阿星有些懵懂地看著館內(nèi)的兩人,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老板看出了他的窘迫,微笑著伸手招呼道:
“相逢即是有緣,客人不來一杯嗎?”
阿星依舊沒有回過神來,只是僵硬地走到了老板身前,接過那杯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老板看著他這副模樣,眉頭一挑,低聲問道:
“這小兄弟,不是你們的人?”
澄燈也仔細(xì)打量著這個顯得落魄的男人,認(rèn)真地反復(fù)看了頗久,他才凝重地回道:
“不是寺內(nèi)哪位的弟子,但這份神掌真意做不得假,難道……”
“神……神掌?”
猶然顯得有些迷糊的阿星低聲呢喃了幾句,又轉(zhuǎn)頭繼續(xù)飲酒。
“他聽得見?”
澄燈與老板對視一眼,均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他們先前的交流,都是落在對方的心湖中,就算是修為更在他們之上的高手也不該有所察覺才是。
澄燈在驚訝之后,有些若有所思。
隨后他和老板異口同聲地重復(fù)道:
“他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