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淮暫時(shí)還沒有想出答案。
可那塊能源核心卻有些迫不及待,那個(gè)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幻像中的聲音再度回蕩在了燕長淮的心湖之上。
“異界的鍛鋼者,你想要什么?”
鍛鋼者?
燕長淮知趣地沒有回答,但祂卻仿佛察覺到了那片心湖泛起的漣漪。
而后,那個(gè)嗓音欣慰地稱贊道:
“好生堅(jiān)韌的意志,鍛鋼者,你有成為列王的潛質(zhì)。如你所見,我如今已然油盡燈枯。請(qǐng)走上前來,傳承我的火種?!?p> 燕長淮輕輕一挑眉,依舊保持沉默。
但那只鋼鐵右臂已經(jīng)按住了腰間的劍柄,青色的雷光逐漸流淌到劍鞘之中,鞘中藏鋒輕輕錚鳴。
燕長淮開口了。
就算只有一抹殘存元神在此,兵鴉道首席依然有著屬于自己的威儀。
他踏出一步,朗然回道:
“多謝前輩好意,但我武當(dāng)?shù)茏酉騺碜郧蟮烙谔斓亻g,無需作為某人或是某物的替代存世!”
那個(gè)依附于核心中的意識(shí)笑了。
“以你如今的狀態(tài),拒絕我之后,又能如何存世?你們這一脈鍛鋼者,雖然和我們走上了不同的路,但源流終究還是一致。我們都清楚,在這個(gè)情況下你沒有選擇?!?p> 燕長淮也笑了,笑得無比肆意。
接著,一道薄而利的劍光自下而上斬出,將那東西所有未說出口的話打散在陰氣洪流中。
一襲青衫的兵鴉道首席瀟灑轉(zhuǎn)身而去,根本不多說一個(gè)字。
他只在心里對(duì)自己說了一句話。
“眼不見名位財(cái)帛之誘,耳不聞威權(quán)情面相逼,一無牽絆,自求道于天地間!”
一道與燕長淮同樣飄渺的虛影自能源核心中飄出,祂抬起剛毅的金屬面孔,看向燕長淮離去的背影仍是不減贊嘆。
“異界的同胞們,果然走出了一條新路?!?p> 以祂身為列王之一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燕長淮并非刻意求死。
一個(gè)一心求死的人,如何能散發(fā)出那樣銳利如鋒刃,熾熱如熔火的精神波動(dòng)?
所以他一定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底牌,能夠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保住性命,甚至離去。
自己這次看走眼了。
祂心中升起如此明悟。
雖然沒有達(dá)成共識(shí),但天岳一脈的王者還是由衷地祝福自己的同胞。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鍛鋼者,愿你在天地熔爐中鍛造出屬于自己的完美之鋼?!?p> ——
其實(shí)天岳之王的想法并沒有錯(cuò),燕長淮確實(shí)有著自行脫離的手段。
這方世界本質(zhì)上只不過是陰陽二氣交雜而生的逆亂界域,只不過是被某人以大神通定住,并抽取天岳之王的火種能源穩(wěn)定天地秩序。
而在天岳之王選擇解離自身之后,這方小天地也開始了崩毀。
暴躁而狂亂的陰陽二氣開始在天地間肆掠,天地環(huán)境開始迅速劣化。
燕長淮的殘魂在陰陽逆亂的旋流中明滅不定,在此處,他所憑借者,唯有一劍。
而這曾經(jīng)短暫撕開異星神混沌本相的一劍,本就是用于分隔天地陰陽!
燕長淮緩緩閉眼,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姚蓮舟那熔鑄全身所有血?dú)獾淖詈笠粍Α?p> 那種最決然的激烈意氣在他心胸之中回蕩。
燕長淮只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魔都之中,回到了那一片戰(zhàn)場之中。
其實(shí)他如何不明白,先前那個(gè)聲音的主人是真心想要將傳承托付給自己。在心魂之間的交流中,那道鋼鐵般的意志根本不屑于隱藏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
但燕長淮不能也不愿收,因?yàn)樗募缟弦呀?jīng)挑起了武當(dāng)這幅擔(dān)子。
燕長淮知道,如果是師父在這里,一定會(huì)罵自己不開竅。但在這處彼方世界,卻沒有第二個(gè)姚蓮舟。
“一無絆牽?哈,我這樣算不算是破戒?”
想到這里,燕長淮只感覺道劇烈的疼痛像是一柄柄飛劍穿透自己的神魂,痛苦就像是火焰瞬息間點(diǎn)燃了這縷殘魂。
頂著這般劇痛,燕長淮笑了。
笑得仿佛在哭泣。
說到底,他也不過只是一個(gè)十余歲的少年罷了。
過往所經(jīng)歷的一切美好,在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銳利到要將他整個(gè)撕裂的劇烈疼痛。
而痛苦本身,卻化作了燕長淮手中最為堅(jiān)韌的劍。
因?yàn)橥纯?,因?yàn)槔⒕危驗(yàn)橐懹涍@一切的犧牲,所以揮劍。
在這一刻,玄妙自生,劍心似金剛琉璃般光華流散。
一切激烈都盡入劍中,燕長淮此刻已然不是人握劍,而是如姚蓮舟一般身心皆入劍。
燕長淮模仿著姚蓮舟揮劍的姿態(tài),一劍平平斬出。
此劍一出,天地同歸于暗,仿佛回到了鴻蒙未開,混混沌沌的洪荒時(shí)期。
下一刻,一道橫亙天地的裂痕驟現(xiàn),清冽純粹的劍光凝為一線,飄渺幽淡,卻又像是世間唯一存在的實(shí)體。
劍光斬滅無邊混沌,看似無痕無跡的渾然劍光中卻演化出了無窮世界生滅之相,若隱若現(xiàn)。
這一劍之后,清氣上浮于天,濁氣下沉為地,天地重歸明澈。
天岳之王身處其間,仍是驚嘆。
“以這般殘存之身,還使出如此劍術(shù)?”
他很清楚,以燕長淮如今的遺留的分毫底力,就算是全部爆發(fā)也不可能造成如此效果。
但此刻的天地之中,陰陽二氣交雜,秩序?yàn)l臨崩潰,卻給了燕長淮可趁之機(jī)。
燕長淮將劍光凝絲,猶如羚羊掛角一般無跡可尋地滲入了天地之間,使得整個(gè)天地都隨此劍而動(dòng)。
這樣的一劍,也就只有在此時(shí)此地才有可能使出。
收劍之后,燕長淮身前豁然出現(xiàn)一道裂口。
燕長淮轉(zhuǎn)身向天岳之王抱拳之后,毫不猶豫地踏步而入。
他能感受到,自通道彼處傳來的濕潤空氣,以及濃郁倒幾乎化不開的水汽。
——
神州北海。
高天之上,流云飛瀉如水,層層疊疊的白云交織成一片白色海洋。
就在這片云海的“海眼”處,一座奇峰聳立,山巔突出云海,勾連地天。
在這幅蒼茫浩瀚的云崖長卷間,猶有一粒芥子人影。
那人一身樸素道袍,凝神望向腳下云海,身旁還斜插一根青竹竿。
忽然竹竿微顫,男人大袖一揮,一只仿若鯨鯢的龐然大物破云而出。
就在此時(shí),遠(yuǎn)方傳來一股無形波動(dòng),浩瀚云潮洶涌滾蕩。
天地穹蒼宛如門扉般洞開。
有人飄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