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歡挎著一籃子的杏花回了二夫人的院子宜蘭院,她前腳剛跨進去,后腳就有丫鬟就匆匆忙忙地趕來拽她,道:“杜鵑姐姐正找你呢!”神色很是嚴肅,季清歡緊張的問道:“可是有什么急事?”小丫鬟說道:“我哪兒知道是什么事,杜鵑姐姐在屋里,你自個去看看不就是了?!?p> 暮春的風,輕柔地拂過侯府的雕花窗欞,帶著絲絲縷縷的杏花香。
季清歡挎著籃子進屋,內心有些忐忑,她見著了杜鵑,趕忙放下手里一籃子的杏花,滿臉堆笑地說道:“杜鵑姐姐,我去剪杏花去了,不知道你過來啦?!?p> 杜鵑是二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鬟,平日里在這府里也是有幾分體面的。此刻,她只是微微一笑,十分熱絡地牽著季清歡的手,道:“走,去我屋里說話。”邊說邊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季清歡被拉著往前走,心里卻犯起了嘀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心里不禁提防起來了。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孩,一場意外讓她魂穿到這侯府這個長相出眾卻無自保能力的丫鬟身上,剛來沒幾日,便已深知這深宅大院里的步步驚心。
這幾日,她隱隱約約記得,二夫人的嫡子因為正室剛剛生育,最近正吵鬧著要納妾呢。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該怎么辦???季清歡心里開始擔憂了起來。
邁進杜鵑的屋子,屋內布置得精巧雅致,卻讓季清歡如坐針氈。杜鵑請她坐下,又親手沏了杯茶遞過來,笑吟吟地說:“清歡妹妹,你別拘謹,今日找你,實則是有樁好事要與你說?!?p> 季清歡手微微一顫,接過茶盞,強笑道:“姐姐但說無妨。”
只見對方把床頭早已準備好的衣裳拿到她面前展開,床上還有一朵簪花,道:“趕緊的,快換上?!奔厩鍤g定睛一看,這是一件紫色長裙和桃紅的褙子,比她平日里穿的衣裳都鮮艷招眼得多。
季清歡根本不敢伸手去接,面上帶笑問道:“杜鵑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卻如明鏡一般,在這侯府之中,無故的恩賞背后往往藏著巨大的漩渦,輕易涉足,怕是有去無回。
“咱們夫人賞賜的,你就拿著吧!”杜鵑將簇新的衣服推到季清歡身上,臉上的笑容變淡了,卻還是溫溫柔柔的樣子,道:“最近這侯府里的事你也知道的,咱們夫人最近也甚是煩惱,現在也只有你能替夫人分憂了。清歡呀,我知道你很聰明,你看,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只要你伺候的好,日后定能過得清閑自在?!?p> 季清歡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推脫道:“杜鵑姐姐,我不過是個粗笨之人,哪有本事替夫人分憂,怕是只會壞了夫人的大事?!奔厩鍤g后退一步,婉言推辭,試圖從這精心布置的局中脫身。
杜鵑卻不依不饒,上前握住季清歡的手,輕輕拍了拍:“妹妹莫要妄自菲薄,你生得伶俐動人,又識大體,夫人可是看中了你這一點。況且,這也是你的造化,多少丫鬟婆子盼都盼不來呢,你再思量思量?!痹捳Z間,隱隱含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季清歡心思急轉,若是直接駁了夫人的面子,往后在這侯府的日子怕是更加艱難;可若是應下,卷入這些風流韻事中,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斟酌再三,她佯裝欣喜地接過衣裳:“承蒙夫人厚愛,能為夫人分憂是我的榮幸。只是我從未遇過這般大事……”
因為賀書禮是大房的人,季清歡一時也沒有朝賀書禮那方面想,只以為杜鵑說的是二爺要納妾的事兒。
此時屋內靜謐得可怕,光線似也被這壓抑氛圍染得昏暗。季清歡聲音平緩地問:“那我可還有別的選嗎?”她看似鎮(zhèn)定,實則手心已沁出冷汗,心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杜鵑努一努嘴,用目光示意季清歡看向床上那把明晃晃的剪刀,就像是剛剛專門打磨過的,異常的尖銳。季清歡心里瞬間明白了,如果拒絕會有什么結果。這侯府深宅,人命仿若螻蟻,二夫人既已盯上她做那棋子,不達目的怎會罷休。
季清歡抬頭,故意一本正經地問道:“目前只有絞了頭發(fā)去做尼姑這一條路是嗎?那好吧,我愿意剃光頭去做姑子,一輩子吃齋念佛,保佑二房的!”她想著,哪怕只有一絲轉機,也要奮力一爭,不能乖乖就范。
杜鵑繃不住,沒好氣地冷笑了一下,聲音有些冷冷的說道:“剪子可不是用來給你剪頭發(fā)的,是讓你用來抹脖子的!”這話如冰碴子,直直戳向季清歡。
季清歡心里一哆嗦,但仍挺直脊梁,目光灼灼:“杜鵑姐姐,我自進府來,本本分分,沒得罪過夫人,沒招惹過任何人,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杜鵑冷哼:“你是沒得罪,可誰讓你無依無靠,又恰好生得有幾分姿色,夫人相中你,這是你的‘福分’?!?p> 幽沉的室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下水來。杜鵑溫聲地勸著她,道:“只是叫你替夫人分憂,換個地方伺候人而已,還是做丫鬟,不是讓你去做妾侍,和你目前沒兩樣,趕快把衣裳換上吧?!?p> 季清歡心里微微有些松動,稍微松了口氣,倘或名義上是丫鬟,應該還是有保住清白的法子吧?雖說平日里嘴硬,總是說著不怕死,可當真面對生死抉擇,死亡的陰影沉甸甸壓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認慫,至少季清歡是認慫啦。在這侯門的凄風苦雨中,她一個小小丫鬟,無根無依,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太少太少。
接了衣服,季清歡面容松動地說道:“姐姐出去等我吧,我換好了衣裳馬上就出來?!彼氤脫Q衣這間隙,再仔細斟酌斟酌,尋個萬全之策。
杜鵑還是有些不放心,就順手把床上的剪子給收起來了,帶著安撫的口吻說道:“想好了就別墨跡了,趕緊的,是福是禍,還說不清呢。你動作快些,夫人快要回來了。”言罷,輕輕帶上房門。
季清歡手攥著衣裳,環(huán)顧這逼仄空間,心亂如麻。她深知這一去,前路莫測,名義上是丫鬟,可伺候的是那風流不羈的二爺,周遭又盡是虎視眈眈的目光,稍有不慎,清白不保,性命堪憂。但此刻若不應允,杜鵑手中那把剛收起的剪刀,隨時可能再次抵住脖頸。
她緩緩換上那身鮮妍衣裳,手指顫抖著系上腰帶,望著鏡中略顯陌生的自己,暗暗咬牙:既已入局,便只能步步為營。
季清歡換好了衣裳,將一把青絲向上挽成個簡單的發(fā)髻,但這不代表她就認命啦,她從來不會把命交在別人手里,她在杜鵑屋里順了一支極其簡單的簪子走。她大義凜然地想,若是二爺敢來強的,她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與尊嚴,大不了和二爺同歸于盡,封建社會的禍害,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換好了衣服,季清歡穿著紫色長裙和桃紅的褙子立在門口,她本身就長的清麗無雙,現在挽著高高的云髻,發(fā)邊簪花鮮艷欲滴,妝容昳麗多姿,薄薄褙子溫柔地攏住玉體,周身似籠罩在如夢似幻的仙氣里。愈發(fā)襯得她面若桃花,明艷動人。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傳來杜鵑的催促聲。季清歡深吸一口氣,抬手撫了撫鬢發(fā),打開房門。
光影在季清歡身上斑駁交錯,當下就驚艷了杜鵑,她瞬間想到了之前聽到的小詞中的一句,“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這般形容用在季清歡身上一點也不過分。不過可惜了,這樣的美人,無論哪個主子收用了都是要放在心尖兒上寵愛的,但偏偏要給了那位。
掩下情緒,杜鵑領著季清歡去見了夫人。
二人穿廊過院,季清歡留意著路徑,腦子飛速盤算。待見到二夫人,季清歡盈盈下拜,溫婉得體,仿若真就是那心甘情愿為侯門“分憂”的丫鬟。二夫人孫氏目光如炬,審視良久,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清歡,頗為滿意。
大房的那位哥兒有個毛病,就喜歡好看的東西,無論伺候的人還是用的東西都要挑好看的,這丫頭送過去他肯定喜歡。孫氏心中暗忖,這步棋算是走對了。
說來也是棘手,孫氏的兒子跟丈夫不知怎地,都盯上了這個季清歡,她正愁著怎么處理呢,如今把這丫頭送到大房,送走了燙手山芋,既解決了問題,又白白得大房的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笑了笑,孫氏敲打道:“你是個聰明的,我就不再跟你多費口舌了,你父母那里,我會派人再送些銀錢過去,也算全了你我的主仆情誼?!毖韵轮猓厩鍤g最好乖乖聽話,別妄圖反抗。
季清歡垂首,心中恨意暗涌,面上卻不露聲色,輕聲應道:“多謝夫人體恤,奴婢明白?!彼睦锴宄?,自己不過是這深宅大院權力博弈中的一枚棄子,被隨意擺弄。
季清歡低頭道:“夫人還是把銀錢給奴婢吧!”在她目前的印象里,原主一直在接濟她父母,聽孫氏的意思自己有可能是去吃苦的,以后會遭遇到什么事還不知道呢,她可不是不給自己留后路的人。她又不是原主,還沒有傻到自己去受苦,福卻留給別人享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