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日車馬行至江州城內(nèi),此地因地勢優(yōu)越,向來十分繁華,人口稠密,風(fēng)景絕佳。趙佑年讓士兵牽了馬匹,慢慢地步行穿過人流。他目光清冷,心內(nèi)替死去的戰(zhàn)友婉惜,他們那么年輕就與父母親人陰陽兩隔,更別說游歷這江南名勝景致。還有那些傷殘的,僥幸保住性命,起居生活倒底不易,心理上也倍受打擊。如若像那小子生性灑脫還好些。
士兵們一壁走一面看向左右,各色新鮮玩意讓人目不睱接。
行至一座朱樓前,趙佑年停了下來。但見軟簾香風(fēng)又兼聲樂盈耳。門前站著一位老鴇和幾個嬌滴滴、俏生生的姑娘。姑娘們粉妝玉砌的小臉風(fēng)情萬種看著眾士兵。她們服色鮮艷,舉止嫵媚,幾個年少的已然有些把持不住。只見那個老鴇瞪了姑娘們一眼,隨后眼風(fēng)漂向趙佑年,意思這才是正主。眾姑娘會意,忙搶步上前拉住趙佑年,其中一個笑道:“軍爺,一路辛苦了,入內(nèi)喝杯美酒如何,小女子叫如云,愛彈琵琶。今天遇見軍爺管定是我的知音哪!”
趙佑年雙目寒光一掃,有股說不出的威力,那個叫如云的姑娘嚇得趕緊縮手。另外幾個姑娘不由得也后退兩步。倒是那老鴇見多識廣,反倒迎了上來,將手中的帕子一揚(yáng),語調(diào)豐富地說道:“軍爺神武,天下無雙?。∵M(jìn)樓內(nèi)快活快活好不好?”趙佑年竟然微笑回身向石安招手:“過來?!?p> 石安有如黃蓮入口,只得硬頭皮走近。趙佑年向身邊赤楊說道:“行出二里地前面等我。”
他正步走進(jìn)妓院,石安在后忐忑地跟著。赤楊率士兵和車馬緩緩向前駛?cè)ァ?p> “姑娘們貴客到啦!快來迎接啦!”老鴇興奮地喊道。嘩啦啦一陣珠翠環(huán)佩之聲襲來,眾女瞬間就把二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趙佑年面色嚴(yán)肅,沒人敢強(qiáng)拉他。
石安一只胳膊吊著,另一只手臂同時被兩三個花女拽住,身子左右搖擺,委實面苦心急。又擔(dān)心季夏在馬車內(nèi)胡思亂想,不覺間頭上冒的汗比那日骨折時還多。趙佑年走進(jìn)一間包廂看向老鴇道:“讓一位叫青城的姑娘進(jìn)來。”
老鴇笑著咂咂嘴道:“軍爺喲,青城雖說是咱們院里紅人,但這個姑娘賣藝不賣身,不如再叫上兩位姑娘陪軍爺喝酒助興怎樣?”
“不必。”老鴇不敢違拗,只得叫青城前來。
石安度其意,只敢守在包廂門外,耳聽趙佑年沒叫他,更加堅定地守在門外了。
一時青城進(jìn)來,盈盈下拜。細(xì)聲問道:“軍爺想聽什么曲子?”
趙佑年答道:“塞下曲吧。”
“軍爺,請您換個曲子可否?”
“為什么要換?”
“自從小女子的一位知己去世,小女子便再也不能彈奏此曲了?!?p> “你這位知己可叫顧彪?”
青城驚疑不止,問道:“軍爺為何得知?”
“我不但認(rèn)識顧彪,我還知道你原本生在官宦之家,二十年前家里遭了大難,卻是因為你父親為叛賊辯護(hù),觸怒了先皇,被抄了家產(chǎn)貶為庶民。后來你的兩個哥哥被發(fā)配充軍,都戰(zhàn)死了。你父母知道后悲痛過度,幾個月就先后故去了。剩你一人輾轉(zhuǎn)到了如今的妓院,賣藝為生。顧彪是我手下的一個士官,五年前為了你參軍,想著掙軍功贖你出來。不料一年前身受重傷昏迷,家下人誤以為戰(zhàn)死。只是這顧彪被救醒后失了一只手臂,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了。如今以殘廢之身在京城的獄所里當(dāng)一個小小差事,苦度余生。這個是他讓我交給你的?!?p> 趙佑年把一柄玉簪放到桌上。青城拿起玉簪,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平息了半日方含淚說道:“不,我不要這個,我要去找他,即使他殘廢了,我也要去找他?!敝宦犓Z氣輕柔之極,眼神卻甚是堅定。
趙佑年聽罷立起身,掏出一張一百兩銀票說:“這是路費(fèi)先拿著!叫老鴇進(jìn)來?!?p> “將軍稍等,青城還有一事相告,我小時候聽我父親說過當(dāng)年的許將軍不是什么叛賊,一定有人冤枉他。不說他人品貴重,謀略超群,且說許將軍若想叛國,怎地不先按排好一家老小,還放他們好好待在京城,難道舍棄一家妻兒老小的性命那么好受么?”
“多謝姑娘理解!”
“趙將軍如此關(guān)心許家的案子,定是有一定的道理,青城也不便多問。父親去世前給我留了一封書信,說我如能去得京城,可以找吏部尚書王大人,他知道當(dāng)年的一些內(nèi)情,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這個大人還在不在了?”
“吏部尚書王大人?他還在的,只是年齡大了,不經(jīng)常上朝了,因是前朝老人,當(dāng)今皇上很敬重他。”
“此翻我去京城,必要見見這個王大人,如果有什么消息,青城讓顧彪轉(zhuǎn)告您。”說畢她臉上一紅,顯是有些不好意思。
“多謝!”青城出去,不一會兒老鴇搖搖擺擺地進(jìn)來了。
“本將軍要給這位青城姑娘贖身。要多少兩銀子?”
“喲喲喲,我的軍爺,妓院可是有妓院的規(guī)矩,培養(yǎng)人才可是要花大把的銀子喲。”
“一千兩”
“兩千兩我的軍爺”
“一千兩”
“軍爺?shù)膶毜犊傻忠磺伞?p> “我的軍刀——你敢要?”趙佑年唰拉抽出刀,咣當(dāng)放在桌上。只見寒光閃閃,涼氣森森,刀鋒上隱隱泛著血光,當(dāng)真是一把好刀,只是不知此刀沾染了多少個敵人的鮮血。老鴇一見,臉色慘白了,心中暗怪自己只在意刀柄的寶石,不曾想竟遇到一位殺人的魔王。忙說道:“好,好,就一千兩吧。”
“馬上去辦?!?p> 媽媽心下叫苦,但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眼前這位軍爺,要下一千兩兀自捏著一把汗,當(dāng)真趙佑年一個大錢不給,硬要把人帶走,又能耐他如何?想畢轉(zhuǎn)悲為喜,忙忙地下去處理了。
趙佑年說畢起身,看一眼守在門口的石安,出門而去。石安知趣地緊跟其后出了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