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萬道,天氣正好。
太陽什么時候這么大了,怎沒人來喚他起床?
辛聽感覺自己睡得腰酸背痛,他坐起身抬起手遮掩陽光,另一只手撐著地面。
手掌卻一陣刺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一個陌生的郊外。
他腰酸背痛是因為在這草地上睡了一整夜?
他愕然起身,還發(fā)現(xiàn)身上也濕漉漉的,難不成昨晚這里還下了一場雨?
辛聽懷疑自己還沒睡醒,野外就算了,指不定是那幾個皮猴捉弄他,但這空氣中微乎其微的靈氣……
究竟要怎么解釋自己會在下世中醒過來?是夢吧,一定是夢吧!他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肉臉。
昨晚……想起來了,昨晚他回房睡覺,眼前卻突然一黑。眼睛一閉一睜,他就出現(xiàn)在這里。
辛聽紅著眼眶,摸著被自己揪疼的地方,氣得眼淚汪汪,不愿接受自己被養(yǎng)父拋棄的現(xiàn)實。
旁邊恰好有一個頭嵌在土里,裸露出的那部分上刻著三個大字:碧海村。
他憤怒的一腳踹在上面像給石頭撓癢癢似的,它沒事,倒疼的自己眼淚汪汪。
看著空氣中幾近枯竭的靈氣、越來越餓的肚子以及疲軟的身軀都在提醒他現(xiàn)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起碼要先填飽肚子。
吸收不了多少靈氣的辛聽,想要現(xiàn)在獵殺一只兔子或者其他動物,恐怕還是有點困難。
何況他從小錦衣玉食,就算他烤熟了肉,他也吃不下那寡淡無味的食材。
怎么辦啊,才被丟掉就要餓死了。
“小野雞,小野雞,快入陷阱吧,求求了,等我日后一定給你燒紙!”
餓是不能餓死的,辛聽像往常捕鳥一樣弄好陷阱就在旁躲著等野雞往里鉆,口中還小聲祈禱。
“咯咯咯!”野雞在辛聽緊張的注視下一時不察踩上陷阱,辛聽立即高興的收草繩。
野雞受了驚嚇,翅膀瘋狂撲騰。
草繩本就不牢固,這設(shè)備也很簡陋,它倒也掙脫束縛飛走了,辛聽只能望一地雞毛興嘆,白忙活了!
“唉……”果不其然,他獵殺簡直是一塌糊涂。
大點的打不過,禽類的連毛都夠不到,思來想去半天,他只有去掏鳥窩了。
第二天。辛聽往日混玩的技術(shù)用上了,他找了個矮點的樹爬上去。
驚喜的是發(fā)現(xiàn)鳥巢內(nèi)蛋還在。
遺憾的是旁邊也盤著一條蛇虎視眈眈。
“哈!”辛聽兩手作爪狀向蛇咆哮,蛇“嘶嘶”的吐著信子,辛聽和它對視半晌。
可惡啊,難道我萬物之長害怕區(qū)區(qū)一條小蛇?于是他甘拜下風自己下去了。
是,他怕。
這地方,那東西給它來上一口,那還得了?
這已經(jīng)是辛聽他被拋棄的第四天了,他現(xiàn)在餓得前胸貼后背,眼冒綠光,身上也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傷口。
自從他被拋棄后,他一路挖野菜掏鳥蛋,妄圖在這偏僻的沒邊的地方尋找人煙。
一個沒留意前面是道滑坡,他咕嚕咕嚕滾了下去,跌進前面的草叢。
又餓又累又疼,這一摔讓辛聽雙眼一黑,在草叢里掙扎半天。
前面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伴隨著一兩聲輕微的嗚咽,應(yīng)該是個人吧?
正要路過那個草叢的沈霜序想起父親的教誨,猶豫著上前:“你好,有什么是我能幫到的嗎?”
隨著她話音一落,草叢里的動靜突然消失,沈霜序等待良久也沒有等到回應(yīng),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扒開草叢,措不及防對上了一雙閃著盈盈淚光的眼睛。
“啊!”辛聽一聲驚叫,沈霜序被他這動靜嚇的一愣,忍不住后退半步。
好時機!辛聽趁沈霜序愣神的功夫竄向旁邊,不料跑得太急和體力不支,被自己絆了一跤。
摔到傷口了,辛聽疼的呲牙咧嘴,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
好小的孩子!周圍應(yīng)該沒有比她更小的孩子吧?難不成是外面來的人?
原本在懷疑他是不是侏儒來騙人的沈霜序在看到對方比她還驚恐后,便打消了疑慮。
她回神,急匆匆地去扶起辛聽:“沒摔傷吧?我不是壞人,你慢點跑?!?p> 沈霜序注意到辛聽左臂上的一道擦傷,忍不住又開口,“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去我家處理一下傷口?”
她替辛聽拂去衣服上沾到的草屑,看到衣服上面精細的銀絲繡紋,還注意到他的交領(lǐng)處還有一只盤起來的蛇,豎著上半個身子,眼里冒出血紅的光。
沈霜序看得恍惚了一瞬,等她回神,心里更堅定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孩是不慎被留在這里的哪家的少爺。
沈霜序看著也才十多歲,長得還很漂亮,哪是什么要害他的壞人。
再說,現(xiàn)世人又不會吸收靈氣,就算他現(xiàn)在是落平陽的虎,除了捕獵差點,這里又有誰打得過他?
辛聽想起方才自己一系列丟臉的行為,不由得害臊地縮著脖子企圖把腦袋埋住。
沈霜序耐心等待著,少頃才聽到少爺回話:“……嗯?!?p> 得到同意后,沈霜序自然地牽起辛聽沒受傷的右手,“請跟我來?!?p> 辛聽有些不太自然地扭了扭被沈霜序包裹住的右手,把頭偏向一邊。
沈霜序邊走邊向辛聽解釋:“我們這里叫碧海村,屬于半山鎮(zhèn)。喏,那里就是我家?!?p>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辛聽往下望看到一大片竹林,一條小溪穿林而過。
竹林上方還飄著一團霧,似有往他們這個方向漫來的意思。
而她的家,被竹林半包圍著,只漏出屋檐的一角。
沈尚啟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他腳邊還趴著一只貍花貓,愜意地露出自己的肚皮,不時調(diào)皮地輕咬著他的鞋面。
他看著午后日光照耀下婆娑的樹影,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木椅的扶手,不時地呷一口茶,日子過得可真是悠閑啊。
下一刻,門外傳來兩道腳步聲。
長風微動,沈尚啟回首,視線望向大門處,沈霜序正推開院子大門,領(lǐng)著一個小她不少的男孩進來。
辛聽一進門就看見樹下端坐的儒雅青年,溫文爾雅,仙姿卓然。
“爹爹!”沈霜序眨巴眨巴眼,將辛聽微微往前推了一點,向沈尚啟介紹,“他是辛聽,我剛才出去玩遇到的。爹爹,小聽他手臂受傷了,就讓他在我們家先住上幾天吧?”
聽到這句話,辛聽不由得偏頭去看沈霜序,表情欲言又止。
沈尚啟看著女兒亮晶晶的雙眸,還是淡笑頷首:“傷藥在里面屋里的桌上,小九你幫他上點藥,注意別讓他傷口碰水。”
沈霜序開開心心領(lǐng)命進了內(nèi)屋,沈尚啟卻憂心忡忡地望著兩人的背影,微嘆口氣。
小九這性子可不太好,萬一有心人故意隱瞞實力來接近她,可怎么辦?
可不能以貌取人啊,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家里帶的。
罷了,小九才十歲,這次就算了……不行!晚上還是得說道說道。
沈尚啟頗為頭疼的揉捏著眉心,他就一個女兒,長大后他的乖乖被騙了怎么辦?
沈霜序燒了水,在辛聽的強烈要求下讓他一個人洗澡,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干凈完整的辛聽能穿著能合身的衣服換上,最后才包扎。
辛聽和沈霜序面對面坐著,他看著沈霜序仔細地給他包扎,糾結(jié)半天,終于開口,聲音別扭又艱澀:“那個,姐姐……”
“嗯?”沈霜序完成包扎的最后一個步驟后看向辛聽,眼神中帶著疑問,“怎么啦,包扎緊了嗎?”
“不是的!”辛聽聲音一下子拔高,繼而又低沉下去,腦袋也深深垂在胸口前,“我,就是,被家里人拋棄了……”
辛聽也不知為何,他對面前這個女孩一見如故,便對她心生依賴,往日爭強好勝之心全沒了。
他的聲音忍不住帶著點哽咽,“其實我從小就知道我是家人在外面撿的,我的親生父母拋棄了我,可是沒想到現(xiàn)在連我的養(yǎng)父也不要我了!”
真奇怪,明明在上界他見到的美人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的不在少數(shù),可他一看到沈霜序關(guān)懷的眼神,他的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吧嗒吧嗒地。
“啊?!鄙蛩蛞驳谝淮斡鲆娤裥谅犨@么曲折的身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好竭力回想父親是怎么對付哭泣的自己。
她摟過辛聽的肩膀,在他背后輕輕拍著,像是念臺詞似的,一個詞一個詞從她口里往外蹦:“哭吧,哭出來心里就好受多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家,我相信父親也會很樂意家里更熱鬧一點!”
辛聽把下頜搭在她肩上不說話,眼淚卻掉的更兇,沈霜序手忙腳亂地托起他的臉替他擦掉眼淚,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辦才好。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沈霜序只好繼續(xù)寬慰地拍著辛聽的后背,像哄小孩兒睡覺似的。
但顯然這樣做確實是有用的,沈霜序拍著拍著,辛聽的哭聲慢慢微弱。
他腦內(nèi)原本緊繃了好幾天的弦漸漸松懈,這一松,讓他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小腦袋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最后窩在沈霜序懷里睡了。
睡著了的人總感覺格外的沉,沈霜序費力地把辛聽抱上她先前收拾出來的一個小床,替他掖好被子后出去找沈尚啟。
“爹爹,小聽是被拋棄的養(yǎng)子!”沈霜序小跑著撲向沈尚啟。
貍花貓見沒了之前的那個外人,開始繞著沈霜序腳打轉(zhuǎn),沈霜序卻還有更重要的事,一時沒顧及上它,只是快速地擼了它幾下又放下了手。
貍花貓委屈的嗚嗚叫,沈尚啟無奈地一只手擼貓,一只手抱住沈霜序往自己懷里帶,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小九為什么這么說?”
沈霜序擺起一張嚴肅的小臉來:“小聽方才自己說的!”
她在替辛聽憤懣,連她都知道將小動物帶回家后要對它們好,要負責,為什么那些有權(quán)勢的大人不懂呢?
沈尚啟看著沈霜序頭頂小小的發(fā)旋,嘆息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沈霜序抬頭發(fā)現(xiàn)父親好像并沒有對她的話產(chǎn)生哪怕一點感觸,而是在盯著茶杯出神。
她雙手托起沈尚啟妄圖喚回沈尚啟的注意力:“爹爹!要不我們領(lǐng)養(yǎng)小聽吧,讓小聽和我們一起住下來!”她瞪大眼睛認真地望著沈尚啟黑沉沉的眼睛。
沈尚啟回神,神色變幻,聲音中帶著清晰的笑意,對沈霜序逗趣:“小九會像對待從鎮(zhèn)上帶回家的小動物一樣對待小聽嗎?”
沈霜序也笑起來:“不一樣的,小聽又不是梨花?!崩婊ň褪悄侵回偦ㄘ埖拿帧K栏赣H這樣問是默許辛聽作為他們家庭中的一員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