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調(diào)令
隨著侯爵現(xiàn)身調(diào)停,岡迪哈特自然不能繼續(xù)揣著明白裝糊涂,只得下令全軍集合收整。
也就在這時,盧本陪著龐森將軍終于晃晃悠悠地趕到了礦場。
面對這慘烈卻寂靜的場面,龐森將軍一骨碌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似乎那該死的痔瘡瞬間就痊愈了一般。
在盧本的攙扶下,他邁過一具具尸首來到了仍舊端騎在馬上的尼古拉斯侯爵面前:“啊,侯爵大人,請恕末將來遲一步!”
尼古拉斯恨得咬牙,冷冷地望著他:“聽說將軍大人得了痔瘡,統(tǒng)領大軍的重任就交給了這位年輕人,你這選人的眼光仍舊和以前一樣老辣啊,若不是我在這里,這些礦工恐怕就都只能成為你戰(zhàn)功冊上的數(shù)字了。”
“侯爵大人的意思是……?”
龐森裝得一無所知。
“你這個老狐貍,在我面前就別裝無辜了,第十五軍團難得有個打仗的機會,你豈肯因為我的到來而白白錯過,利用年輕人的熱血沖動固然是為將之術,但你在這時候玩這個,未免太糊涂太愚蠢!”
侯爵毫不留情面地駁斥道,聽起來就像一個睿智的老師瞧透了一個頑皮學生的小伎倆。
龐森將軍雖然年紀比侯爵要大個五六歲,但在侯爵這高冷的斥責下恭順得就如同個犯錯的小孩:“末將愚鈍了,侯爵大人所言真是讓末將無地自容……”
“哼,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多說什么,先清理戰(zhàn)場吧!真是糟糕至極!”
說完,侯爵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朝礦場內(nèi)走去,留下一路嘆息。
龐森只得走到岡迪哈特面前,啪地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虧我這么信任你,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岡迪哈特原本就窩著一肚子火,再被這耳光一激,立刻就炸裂開來:“屬下只知剿匪,不知其它!”
龐森原本掉頭就要走,聞得此言又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露著詭異的微笑:“嗯,臭小子,你記住一定要堅持你這個說法,只有這樣,咱們第十五軍團的臉面才能勉強保住,懂了嗎?”
岡迪哈特自然早就知道龐森將軍老奸巨猾,縱使知道自己不過是被他利用,心里也沒有生出更多的怨懟。
畢竟這種上司的指派能叫利用嗎?
自己不當剿匪統(tǒng)帥,大把的人擠破頭要上,能被利用才證明自己有被利用的價值!
這方面自己對龐森還是心懷感激的。
他開始覺得這個老家伙身上有很多東西值得自己學習,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這種感覺卻變得極其強烈。
他漸漸回過味來,把整個事情從頭至尾從腦子里飛快地過了幾遍。
開始從自己的失敗中尋找那些被自己忽視了的重要經(jīng)驗。
首先他就檢討了自己對礦工暴(分隔專用)動起因的漠視,原本杜尚統(tǒng)領就有派人去礦場先行調(diào)查的意思,但卻被自己的私念給終結(jié)了性命,自己升任剿匪大軍統(tǒng)帥后就迫不及待地拉開了大干一場的架勢,卻忽視了這原本最緊要的一點。
而這一點,顯然比剿滅全部亂匪都來得重要,因為它明顯牽涉到了遠超軍事所能觸及的領域。
那便是帝國的政治。
礦場背后有首相大人的影子,而礦工頭領維克多背后,自然也有一些影子在活動。
要不然,帝國官場的著名交際明星尼古拉斯侯爵怎么會如此迅速地出現(xiàn)在這里?
如果說軍人是為戰(zhàn)爭服務,那么所有的戰(zhàn)爭其實都是在為政治服務。
因而可以說帝國軍人其實不過是帝國政治的棋子,是受政治擺布的玩偶。
想明白了這一點,岡迪哈特覺得自己的眼界倏然上升到了一個更高的高度。
覺得就算成為一個名傳天下統(tǒng)領百萬雄師的杰出軍事人物,也比不上一個杰出的政治家翻云覆雨的手腕來的給勁。
他的注意力開始轉(zhuǎn)移到這場暴(分隔專用)動發(fā)生的緣由上來。
雖然晚了一點,但也不算過期。
他以比礦工們更迫切的心情期待著真相的大白天下,他就可以從中摸索出事情的全部脈絡,總結(jié)出寶貴的經(jīng)驗,為自己將來在政治上的發(fā)展上好啟蒙的第一課。
一通百通,甚至他的心態(tài)都變得從未有過的謙卑起來,對龐森很是恭敬地行了個軍禮:“屬下明白!”
龐森倒是被他如此姿態(tài)嚇了一跳:“嗨,臭小子,老子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德性,這是知錯就改了嗎?還算不錯,趕緊組織人清理戰(zhàn)場吧,別讓侯爵大人再煩心了!”
龐森說完,在盧本的攙扶下趕緊朝侯爵大人追了過去。
……
隨著戰(zhàn)場清理完畢,幾個冰冷的數(shù)字報呈到了侯爵和龐森等人面前。
帝國士兵戰(zhàn)死五百三十九名,重傷兩百零八名,礦工戰(zhàn)死六百七十二人,重傷一百十十九人。
“這都是帝國的損失??!”
侯爵握著報告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眼眶里飽含熱淚。
“侯爵大人,末將也沒料到你一來就能穩(wěn)定局面,我手下岡迪哈特誤以為你已經(jīng)被亂匪劫持甚至是謀害了,故而……”
“你省省吧!”侯爵斷然喝止了他的詭辯:“方才我已經(jīng)講了,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也不能說你做錯了,何況這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是沒法挽回的事,我不是一個喜歡揪著過去不放的人,其實我來這一趟,不光是要調(diào)查真相平息這場動亂,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便是要招撫一大批力氣十足的礦工參軍入伍。”
“招他們參軍入伍?”龐森疑惑不已:“按照帝國律法,這些人無論出于什么緣由發(fā)動暴(分隔專用)亂都是要被絞死的,怎么還能把他們編入帝國軍隊?”
“帝國律法也是人制定的,在我出發(fā)之前,陛下和帝國議會已經(jīng)頒布了對他們的赦免之令!只怪我自己太大意了,也太高估了那面該死的旗幟!”
“……”
龐森心中一凜,真相未明就赦免其罪,事情顯然不簡單。
果然,侯爵大人忽然很是嚴肅地大聲叫道:“龐森聽令!”
“末……末將在!”
“現(xiàn)本侯爵傳遞陛下口諭:著龐森率第十五軍團此月月底之前滿建制趕赴登蘭高地,防守登蘭河南岸荊棘峽谷,若有延誤,殺無赦!”
“末將聽令!……侯爵大人,這要滿建制的話,我可還差一萬多人呢!”
龐森將軍早就得到了軍部通報,也知道黑月帝國已經(jīng)攻占了登蘭高地大部,只是礙于帝國第五、第七軍團的頑強抵抗才止鋒于登蘭河北岸。
若是黑月帝國打敗了這兩個帝國目前最精銳的軍團,自然就將從荊棘峽谷浩蕩而下,位于三百公里外的帝都將成為黑月帝國大軍眼前最肥美的羔羊,整個帝國將面臨亡國之虞!
他雖然有過被帝國調(diào)動的猜想,但也只想到第十五軍團最有可能被抽調(diào)去作為防守帝都的預備力量而已。
而現(xiàn)在,居然讓自己這支在帝國軍隊里面連三流都算不上的軍隊去防守荊棘峽谷那么險要的戰(zhàn)略要沖!
可見事態(tài)已經(jīng)嚴重到何等程度!
“你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用來招兵,因為趕到荊棘峽谷你最少也要花費六天的時間,我建議你現(xiàn)在就趕緊派人回庫洛城展開招兵工作!”
不用等龐森吱聲,一旁的盧本立馬就從這個臨時搭起的營帳里撤了出去。
“侯爵大人,這些礦工你要招去干什么?”
“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問?!焙罹魮u了搖頭,轉(zhuǎn)而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你手下那個岡迪哈特是棵不錯的苗子,對付自己人都如此心狠手辣,用來對付黑月大軍應該會更加出色,希望你好好調(diào)教一下這家伙!好了,這里沒你的事了!”
龐森一愣,按照職務來講,自己這個軍團將軍其實比沒有實權的侯爵更高那么一個級別,但在尼古拉斯侯爵面前,他倒是像個低了幾個級別的卑微軍官,任他呼來喝去,心里雖有點憤憤難平,卻也不足夠形成可以爆發(fā)的脾氣。
他禮貌地躬腰告退。
沒有了盧本的扶持,只能夾緊著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讓侯爵等人看得無不莞爾,卻是沒人笑出聲來。
待他一走遠,侯爵掀開另一邊的門簾走了出去,對守在仍舊昏迷不醒的維克多身邊的阿芙蘿妮皺眉道:“阿芙蘿妮,是你把礦場清理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