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shù)天,周不疑異常地忙碌。
他根據(jù)圖冊,將一應的軍實默記于心,隨后跟隨舅父劉先,一一進行視察核對。
南郡太守倒是十分的配合,沒有一絲的隱瞞,他如今處于嫌疑之地,可不想觸怒剛履新的別駕從事。
反倒是鄧義,處處跟隨,唯恐劉先撇開自己,遺漏了任何一處地方。
劉先事先得到過周不疑的提醒,每次只是笑笑,任遂鄧義跟著。
原本周不疑還懷疑圖冊上的數(shù)據(jù)是否真實,等到自己切身查探之后,不由地為荊州的富庶所震驚。
僅南郡一地,藏谷上百萬斛,錢五千萬,鎧甲千具,弓三千張,箭矢八萬枝,其他雜項絲麻器具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這南郡十數(shù)年的安穩(wěn)環(huán)境,確實讓生業(yè)得聚。
周不疑心內(nèi)唏噓了一番,也終于明白龐門辦事為何會如此盡心盡力。
畢竟一成的數(shù)字,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
何況還有龐統(tǒng)龐林兩兄弟的宦途……
這一日,周不疑剛剛回到府中,便收到了龐統(tǒng)的傳信。
霍峻到了!
但是,見面只能去他選定的地方。
周不疑換了身便衣,只帶了王越一人,便跟著龐統(tǒng)來到江陵城內(nèi)的一處秘密宅院。
一進院子,只見數(shù)十個大漢各持著鮮亮的武器,威風凜凜地把守著院落中各處要點。
周不疑目不斜視地跟著龐統(tǒng)來到大堂,里面卻空無一人。
整個大堂內(nèi),裝飾極為簡陋,不像有人久居的樣子。
顯然霍峻并不信任自己,這處院落也是臨時找來的。
周不疑呆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看到一個三十余歲的彪悍男子闊步進了大堂,其后數(shù)名大漢盡是一身勁裝。
龐統(tǒng)簡單介紹了一下,就極有眼色地悄然退下。
“周小郎君好手段,好膽色啊!”
霍峻讓人關(guān)上了門,頓時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難道你就不怕我設(shè)下刀斧手,將你剁成肉醬嗎?”
“那你盡管試試!”
周不疑微微一笑,毫不示弱。
“嗯,你唬我?!”
霍峻眉頭一皺,冷哼一聲。
只見他身后轉(zhuǎn)出一名長須漢子,手中的長刀徑自朝著周不疑劈去。
然而長刀剛出,便覺得眼前一花,根根長須無聲落下。
再看王越,那只握著劍柄的手仿佛根本沒有動過。
長須漢子頓時一怔,收住了長刀……
霍峻大笑幾聲,爽朗說道:“哈哈哈!小郎君果然有憑恃……剛才聊作一試,也算報了你刻意利用我之仇。
你敢于孤身入我霍家營,我霍峻敬佩你是條漢子,咱們兩清了!”
“彼此彼此……霍將軍帥一支孤軍就敢攻擊太守府,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小子也實在佩服得緊?!?p> 周不疑聽到此處,自然明白龐統(tǒng)已經(jīng)告知了他原委。
“只是你舅父如今已經(jīng)掌控南郡,鎮(zhèn)撫江陵,你為何還要見我這個叛軍之將呢?”霍峻語氣一轉(zhuǎn),問到了正題。
“自然是想送你一份厚禮……一份天大的富貴!”
周不疑沉穩(wěn)地說道。
“哦?小郎君真欺我的刀不利嗎?”霍峻冷笑一聲。
“霍將軍此言差矣。難道你不想投入左將軍麾下,建功立業(yè)嗎?”周不疑不為所動地問道。
“左將軍?小郎君竟然是左將軍的人?”霍峻不由地詫異問道
“別管我是不是,而要問你想不想!不過即便你愿意,也總不能空手去見左將軍吧?”
周不疑是知道霍峻此人的。
劉表死后,他便率部投了劉備,隨后跟隨入川,以數(shù)百老兵堅守葭萌關(guān)一年有余,號稱孤城不傾。
最是防守的一把好手!
現(xiàn)在之所以這么說,就是想激起他心胸中的那股傲氣。
“如此說來,小郎君是胸有成竹了!不知道計將安出?”
霍峻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壓住心中的不真實感。
“江陵的軍實!”
周不疑毫不猶豫地拋出了此行最大的誘餌,而這份大禮根本不容霍峻拒絕。
“???”
霍峻聞言,不由地眼皮一跳。
江陵的軍實,他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不說別的,單是府庫之中的藏谷,也足夠五萬人兩年所食!
“不知小郎君為何將此份大禮送給我?”
“我就佩服你這樣的漢子,敢以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周不疑嘿然說道。
霍峻以為此言說的是攻擊太守府,實際上周不疑卻是暗中夸他獨守葭萌關(guān),孤城不傾!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還生了個好兒子霍弋。
對于有骨氣的人,周不疑一向敬佩,這份大禮不送給這樣的人,還送給誰呢!
“敢問小郎君,你需要我做什么?”
這份大禮,霍峻確實很難拒絕。
稍加思考便知周不疑能得到龐家的全力支持,未必無因,或許左將軍才是他最大的憑恃。
“隨同鄧義來的,還有一個軍候。你所要做的,就是伺機除掉此人!”周不疑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切莫小心,他還帶來了五百精兵!我會給你制造機會,到時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
江陵的駐軍,實際上并不多,而且相對要分散一些。
經(jīng)過霍峻的嘩變之后,南郡太守相對收縮了兵力,光是城中就駐守了四部,將近五千人馬。
其他的四部人馬,基本上都在江陵周邊的各縣。
數(shù)天后,除了相對較遠的枝江鄧方一部,劉先已經(jīng)將其余的一一視察完畢。
對于龐統(tǒng)提供的異動人員名單,周不疑更是陪著劉先進行了仔細甄別,有些是親曹的,有些是親劉備的。
對于那些親曹的,若非有軍職,一概留任。
畢竟動作不能太大,免得驚動了鄧義。
對于親劉備的,只是表面上略加貶斥,盡量遣出城外。
畢竟周不疑還想給劉備多留幾個人用,他們一旦留在城中,將來很容易會被曹賊一鍋端了。
而鄧方一部,就屬于親劉備的。
劉先借口鄧方一部太遠,而江陵城中事情繁多,就委托周不疑前去撫慰。
周不疑推脫一番,不愿遠途勞累,在被劉先訓斥了之后,才不情不愿的答應下來。
鄧義的心思,只在劉先身上,對于這么安排反倒無所謂。
此行既是撫慰,又是盛陳兵威,何況有軍候輔元弼帶兵隨行,并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更造飯,五更出發(fā),數(shù)百人一路迤邐著朝枝江縣治趕去。
輔元弼性格粗強,一路與周不疑打馬而行,時不時地還能打出幾只野兔子來。
到了未中時分,一行人便來到距江陵西北將近三十里的龍山腳下。
“軍候,我們要不扎營休息一晚,再行趕路?”周不疑看著眼前蒼茫的山嶺問道。
雖然時間尚早,這些人也行了將近三十里路。
一般的行軍速度,三十里一舍,差不多就是一日的路程。
輔元弼抬頭看了看剛剛偏西一點的日頭,搖頭說道:
“我們再行一段吧!這處龍山山嶺看著蒼茫廣大,橫穿過去也不足十里?!?p> “而且那邊有個大鎮(zhèn)子,不管是物資還是選擇宿營地,總比我們?nèi)缃衤端抟巴庖煤芏?!?p> “我這不是擔心兄弟們有怨言嘛!”周不疑歉疚地說道。
“都是頭一次跟我出去,可不能虧待了他們!”
“那你跟他們說一聲,穿過龍山到了鎮(zhèn)上,今天晚上加餐!”
“好嘞,兄弟們也不容易,就給他們加餐!”輔元弼見他如此知情識趣,心下也不由地一陣歡喜,回頭便讓這一好消息傳給了一眾士卒。
士卒們聞言,一個個不由地眉開眼笑起來。
只是腳底下的腳步速度,卻是如何也提不起來。
畢竟秋老虎的余威還在,這趕了大半日幾十里路,很難不疲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入了山嶺之后,山風陣陣,反倒涼爽了一些。
一路上的燥汗,不多會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才讓一陣士卒們,真正的加快了步子。
“早知山里這么涼快,我們之前就應該加快點步子,白白在大太陽底下曬了半天!”一個老卒不由地埋怨道。
“誰說不是呢,我們就是在山外扎了營,還不一樣的受罪。倒不如趁著涼快,穿了這山嶺,軍候還給我們加餐!”
另一個老兵,念念不忘的卻是吃食。
其實也難怪他這么想。
畢竟當兵吃糧是一貫的傳統(tǒng),要不是為了這嘴巴上的一口吃的,誰愿意去當兵呢……
周不疑體會到山中的舒爽,不由地贊嘆道:
“還是軍候明智。如果一路上都是這么涼爽,行軍速度反而能快不少?!?p> “快不快我不知道,反正出了前面這一段峽谷,我們就算出山了。最多有兩里路,我們就到了鎮(zhèn)子。這肚中啊,酒蟲有點鬧騰!”
輔元弼指著不遠處的一線天,哈哈一笑,一馬當先向前奔去。
“好!回頭那幾只兔子,我給你整治了下酒!”
周不疑也不怠慢,帶著王越魏延數(shù)人,緊緊跟隨其后,沖進了一線天。
一線天中,不到丈許的道路,齊齊整整,顯然平時走的人不少,只是崖壁側(cè)旁依稀裸露的泥土里,衰草依依。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輔元弼、周不疑和幾個家將便出了一線天,而后方的士卒們此時才陸續(xù)進入峽谷。
就在他們剛剛出了一線天,道路兩旁的密林里,忽然沖出兩隊人馬。
一隊將峽谷牢牢遮住,防止峽谷中的士卒沖出。
而另一隊人馬則將周不疑、輔元弼等寥寥數(shù)人團團圍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