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道觀出來就不早了,西方的最后一摸黃昏被黑夜吞噬后,我和芳姿決定暫留瑤縣一晚。
因為走的急,都沒有拿著身份證,索性去芳姿小時候生活的房子住。
“老家的房子沒有賣出去嗎?”我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即使剛剛得知自己生命再過幾天就可能要消散。
“我媽舍不得賣,畢竟人老了,都念舊?!狈甲藛柕?,“禾兒,你真的信那道人嗎?”
她問題使我陷入沉思,小時候經(jīng)常會思考,將死之人得知自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都會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在最后的時間里吃好喝好,享受人生的繁華。
但長大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些將死之人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欣賞世界,他們的晚年不是在病床上度過就是在輪椅上,他們的精力已經(jīng)被惡魔殆盡,只能安靜的等死。
也許,平靜的外表下,心里卻咒罵該死的命運(yùn)!
確實是該死的命運(yùn)。而我應(yīng)該感激我還是比那些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病人好些。
“雖然當(dāng)年是他讓我來宣城,但也不能證明他不是個騙子,也許就是小概率事件?。 ?p> “可是?!鳖D了頓,不情愿的開口,“她知道我六歲失憶的事情?!?p> 我思考了好久,失憶的事到底要不要和她說.。心中總是有一股緩緩的力量讓我將秘密保持在心底。
恐怖的氣氛和壓抑的作用下我必須找一個人來發(fā)泄,更何況溺水失憶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小時候去河邊玩耍,不小心失足掉到水里,被救上來的時候只剩下半口氣了。之后就發(fā)高燒,什么都不記得了??赡芰粝潞筮z癥,從來都不敢游泳。”
芳姿的家在瑤縣海濱港口附近,港口有許多工人和破舊的小區(qū),來來往往人多了就有小攤小販做起了生意。
我一下午都狀態(tài)緊繃,在海邊燒烤攤坐下后才有了難得的放松。
朝著大海深深的吸了口氣,纏繞在我心中的那層黑紗可能暫時的離開了,小縣城安逸讓大腦一下子放空。
“我好像不害怕了!”我迷離著雙眼朝芳姿笑了笑。
那一刻,我確實沒有感受到壓迫感。
“嗨!什么臭道士,全都是騙錢的玩意!”芳姿使勁在我肩上狠狠打了幾下,“你說你還給了他一萬元,我看你就是錢太多。”
我吐吐舌頭,心情突然好了許多,“錢再多也沒有你個小富婆多?!?p> 靠在芳姿的肩上,閉上眼睛,海水的味道在我鼻腔中旋旎,風(fēng)吹動了我的發(fā)絲,也許是最近太敏感了,我現(xiàn)在不也什么事都沒有嗎?
說實話,我非常心疼我的一萬塊錢了。
“禾兒,你說你小時候掉水里,但是宣城并不靠海?。 ?p> “我小時候不住在宣城,是在黎市。后來父母害怕在出事,就搬家了?!?p> “看得出來,你父母真的很愛你!”芳姿臉上劃過淡淡失落,被我發(fā)現(xiàn)了。
她是單親家庭,和母親相依為命。而且聽說她的母親臉上有燒傷的痕跡,年輕的時候工作也找不到,真不知她們娘倆是怎的挺過來的。
我拉住了芳姿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p> 她只是朝我一笑,在沒說什么,我也只當(dāng)她心情難過想起了前半生不太美滿的身世。
說起來也怪,我和芳姿五年前認(rèn)識的。她說我長得像她的表妹,看起來特別親切。從那以后,我們基本上是形影不離,除了上班呆在一起,在平時的業(yè)余時間也常常約逛街。
我不太愛說話,性子也有些冷淡。別人在我這里得不到友情的回應(yīng)時,都是會敬而遠(yuǎn)之。
而芳姿第一次見了我,開始喋喋不休,當(dāng)時的我并沒有很大的精力去回應(yīng)她。
不過她對我的冷漠視而不見,反而愈加頑強(qiáng)的和我聊一些瑣事。
在慢慢的磨合過程中,我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欲望和她做朋友。我開始回應(yīng)她的邀請,到最后我們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的性格也開始熱起來,逐漸對她發(fā)出這段關(guān)系的回報。
可她對我冷淡了起來,這件事對我的刺激可不小,我是一個自尊的人,根本容不下別人對我漠然的態(tài)度。
之后我也沒有在去理她。
芳姿肯定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唯有這種說法才能解釋當(dāng)我再次不搭理她時,她竟然向我獻(xiàn)殷勤。
吃過晚飯后,漫步在小區(qū)的老街道。小區(qū)叫做香金苑,都是七八層的磚樓,挺有年代感的。
香金苑雖小,但五臟俱全。面對港口靠近小區(qū)門口的位置,有一個健身區(qū)。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點(diǎn)半,小區(qū)里玩鬧的人還很多。
“是妞妞嗎?”穿著花色的波紋睡衣的阿姨拉住了她,疑惑的問道。
“是我,劉阿姨,好久不見了?!?p> “真的愈發(fā)的漂亮了,完全不是從前的假小子,這么久都不知道回來看看阿姨?!眲⒁炭雌鸷芟矚g芳姿,緊緊握著她不松手。
“真是抱歉劉阿姨,我是真的想一直看你來著??墒菍嵲诔椴怀錾韥恚@次回來也是臨時辦點(diǎn)事,來的突然,也沒給劉姨帶點(diǎn)什么?!?p> 劉姨聽了她的話,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后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我身上,“這是你的朋友啊,別說和你的還長得有些像呢。”
芳姿開心的哈哈笑著,“很多人都這么說,我第一次見她也覺得像我表妹來著。這不有了緣分,我們現(xiàn)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p> 簡單的聊了幾句,劉姨就回家看孫子去了。
我問芳姿,她看起來和鄰居相處得的很好,并且她的乳名太可愛了。
她告訴我,劉姨原來很幫著她,要不是她去了宣城,可能就成了劉姨的兒媳婦。
芳姿的家在小區(qū)的最里面,海水的味道漸漸變淡。
她端來一杯茶水,我疑惑的詢問道,“你不是最不喜歡喝帶顏色的嗎?”
她
敲了敲我的腦袋,俏皮一笑,“笨,這是專門給你拿著的。茶水可以靜心!”
有時候,特別慶幸可以遇到芳姿這樣的朋友,估計只有她才可以捂暖我冰冷的心和接受我桀驁孤僻的性子。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多少朋友,唯一談得來就是我的表姐和芳姿了。
芳姿的家比較小,只有一個臥室,我們今晚要擠在一張床了。還好,那張床還挺大的。床前擺放了芳姿的學(xué)習(xí)書桌。
“這是我爸爸當(dāng)年專門給我做的一張書桌?!狈甲艘娢野l(fā)呆,于是說道。
我輕輕撫摸著桌子每一條紋路,已經(jīng)鈍化的的桌紋變得光滑。
“你好像很喜歡這個桌子?”
“我也不知道,也就是想多看它幾眼?!?p> 芳姿笑道,“好,那你就多看它幾眼吧!要不然高價賣給你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