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原形畢露!”
玄奘一聲爆喝,右手掐印,左手將金缽擲出,那“伏魔茶”早已經(jīng)消失,變化成無數(shù)金光從金缽口冒出,照耀在書生的身上。
“原形畢露?大師,您看好了,我還是人呢?!?p> 那書生見這陣勢,竟然也不閃躲,就這么直直的讓金光照在自己身上,說來也是奇怪,他的身體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讓一直在旁邊觀望的玄真露出憂色,脫口而出:“師弟你是不是看錯了,這位書生并不是妖怪。”
“哼,”玄奘一聲冷笑,“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以為披著一身人皮就能躲得過我的無上佛光?也太小瞧我了!”
“袈裟!”
一時間狹小的屋中瞬間變得逼仄,一席鑲著金邊的紅色袈裟從玄奘背后穿出,飛到上方,遮住了整個屋頂,浩浩蕩蕩,其上隱隱有金色符文閃耀,伴隨陣陣梵音。
“?。?!”
書生驚恐的叫出了聲,張腿轉(zhuǎn)身就要逃跑,哪知道那袈裟像是有眼睛一樣,他往哪里去,袈裟便跟隨哪里,死死的籠罩著他。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玄奘站在原地,雙手合十,表情無悲無喜,無怒無嗔,嘴里不斷念著六字大明咒,每念一次,袈裟金光更加閃耀一層,直到最后光芒刺眼,一直捂著眼睛旁觀的玄真只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慘烈的哀嚎,從指縫里依稀看見好似一團黑影要破窗而出,但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大雪融化一般,接著便跌落下去。
“收!”
玄奘揮手收回袈裟,此時耀眼的金光統(tǒng)統(tǒng)不見,陣陣梵音也全部消失。
玄真終于能夠正常睜開眼睛。
他往地上一看,有一團黑乎乎、密密麻麻的東西攤在地上,和做飯用的大鐵鍋底下的黑灰一般,但仔細一瞅,不由吸了一口涼氣,瞪圓了眼睛。
那哪是鍋灰,分明是長滿了細長的肢體,肚子溜圓烏黑的蜘蛛!
其中有一個最大,如拳頭大小,被已經(jīng)死去的小蜘蛛簇擁著。
它似乎還有一口氣,竟然能發(fā)出人聲,虛弱的呼喚著“大……大師……饒命……饒……”
“哼!”
玄奘語氣冰冷。
“饒你一命,書生的命又該如何?神人鬼妖、等級有序,你修行不義,卻草菅人命,禍害書生,今日我便讓你永墜地獄,不得超生?!?p> 說罷,一口成人巴掌大小的金缽砸下,將那蜘蛛精打殺在了地上。
旁邊玄真師兄阻攔不及,滿臉懊惱的揮了下衣袖。
“哎?哎呀!師弟,你犯了殺戒?!?p> “殺戒?師兄,你看那蜘蛛下面是什么?”
“嗯?”
玄真走向那堆蜘蛛,拿起旁邊灑落在地的梳子撥動,一張白色的東西出現(xiàn)在眼前?!鞍?!”隨著一聲驚呼,他倒退一步,一屁股跌落在了地上。
“那……那……那是……”
“那是人皮。這蜘蛛應(yīng)該是找到書生后,秘密隱藏在他的身上,用螯肢內(nèi)的毒慢慢將書生殺死,把血肉分解成汁液吸食,留下一張精致的人皮,穿戴上偽裝人類,意圖不明,但肯定不會像是平常人類一般好好生活?!?p> “為什么?”
“聞過腥味的老虎,又怎么會去吃素呢。天性使然。人類奪天地精氣和造化而生,是妖怪最滋補的修煉輔助品,妖就是妖,不會有師兄你這般菩薩心腸。走吧師兄,天色晚了,再不回去,師父又要責(zé)罰你我了?!?p> “唉……”玄真起身,垂頭喪氣的就要走出屋門,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連忙撿起那張人皮和大蜘蛛,走到院中,抄起一把鐵鍬,挖起坑來。
玄奘在一旁看著,不由苦笑,嘆了一口氣。
“師兄,要不咱倆換換法號吧?”
“為何?”
“沒事沒事,”玄奘擺擺手,滿眼真摯的目光,“我來幫你誦經(jīng),”隨后坐在地上,念誦起了《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天黑。
玄奘師兄弟二人,花了足足兩個時辰,將書生好生埋葬,用心超度,在告知街坊四鄰后,便踏上了回客棧的路。
此刻風(fēng)清月明,星辰漫天。
玄真走在路上,不由對身旁的玄奘說道:
“師弟,你嗔心太重,恐怕會和我佛背道而馳啊?!?p> 玄奘沒有回復(fù),像是陷入了思索。
他原本想脫口而出“佛是什么?”,但想著上一世作為法海禪師時,花了上百年也沒有思考出個所以然來,不由閉上了嘴。
或許玄真師兄能給他一個解釋,但那畢竟是師兄的佛,不是他的。
“聽說長安街道有兩個疥癩和尚在賣袈裟錫杖,不遵佛法、不敬三寶者,要賣七千兩;若敬重三寶、見善隨喜、皈依我佛者,則免費贈予。我看這兩位疥癩和尚言行頗為奧妙,有大智慧,師弟你不如去尋找尋找,也好去除心中的嗔念。”
“疥癩和尚……”
“你這幾年降妖除魔,廣得人心,并且有德有行,宣揚大法,名號已經(jīng)傳到長安。前幾日當(dāng)今陛下邀請諸佛,選舉一名大德行者作壇主,設(shè)道修場。當(dāng)今宰相點名夸贊你,還修書一封給師父,邀你我前來,咱們師兄弟二人應(yīng)邀來到這長安,恐怕會是場機緣,師弟你要好好把握?!?p> “好的師兄,”玄奘看向玄真,“你我一同去尋找那疥癩和尚?”
玄真擺擺手,“我就不去了,那里尋不到我想要的佛?!?p> 玄奘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能簡簡單單吭了一聲。
“嗯。”
“切莫殺心太重啊師弟!”
玄真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看向玄奘的眼神中滿是真摯的贊賞和希翼,隨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滿臉苦笑。
“玄奘,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想來應(yīng)該快到亥時?!?p> “???亥時!”玄真大吃一驚,有些失措,急忙拉著玄奘的袈裟一角,“快快快,施展你的神通,咱們趕快回到住處,我還有一本經(jīng)卷未讀!要是讓師父知道咱倆這個時辰還未回歸讀書,別說萬佛塔,整個金山寺都不夠咱倆打掃的。
誒?你怎么還未動,袈裟神通呢?”
玄真張開胳膊已經(jīng)抱住了玄奘的腰,生怕一會飛天遁地的時候?qū)⒆约旱湎聛?,可是一等半等卻沒有任何的動靜,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玄奘面色嚴(yán)肅,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一片黑暗。
那黑暗里仿佛有霧,看不真切。
“師兄,下來吧,飛不了了?!?p> “怎么?”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玄奘雙目天眼通散發(fā)金光,看向前方那片縹緲的灰霧中,有一條沒有頭顱的長龍,雖然是靈魂,但是脖頸處依然能夠看出鮮血淋漓之象,翻飛升騰之間,身體周圍蔓延出幾乎滔天的怨憤之氣。
玄奘看向長安街道深處,“這回是業(yè)障來了,師兄你滿口稱贊的那位陛下,恐怕睡不安穩(wěn)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