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逼婚(二)
鄭鈞只是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冷了臉,將手指放在桌子上有節(jié)奏地敲著。
來慶賀的村民原本見男人氣勢非凡臉上卻帶著笑,態(tài)度也溫和,又聽裴舉人稱其為縣丞大人,都有些拘謹(jǐn),有餐都不敢發(fā)出聲音,卻也并沒有多害怕,心里更多的是敬。
如今對方冷了臉,眼神也毫無溫度,身為昌陵縣土皇帝的氣勢排山倒海地壓過來,豈是他們這種連亭長都沒見過的人能夠受得住的,眾人均是僵了身子大氣都不敢喘,
毛氏擔(dān)憂地看著裴還,只聽說過強(qiáng)搶民女的,從沒聽說強(qiáng)行嫁女的,這高門大戶的女兒不愁嫁,怎么就看上還兒了?若真應(yīng)下了,阿槿怎么辦?
顧如槿拉住想要起身的毛氏,對她搖了搖頭。
裴家沒有男主人,毛氏若貿(mào)然插嘴,定會被為難的,以毛氏的性子根本不能應(yīng)付老奸巨猾的鄭鈞!
裴還怎么說也是風(fēng)頭正盛的舉人,鄭鈞當(dāng)著面最多也就諷刺兩句。
“裴還,你可知你在拒絕什么?”鄭鈞聲音中帶著威脅。
裴還這是在打鄭家的臉。
拒絕什么?裴還當(dāng)然知道,拒絕了這門親事,就是拒絕了鄭家拋出的橄欖枝,拒絕了平步青云的機(jī)會!
這些他稍稍費(fèi)些心思就能得到,何處委曲求全!
“學(xué)生不才,多謝縣丞大人抬愛!”裴還態(tài)度強(qiáng)硬不見分毫示弱。
“裴言真!”鄭維耀在裴還身后悄悄地拉了拉裴他的衣袖,得罪了他老子,裴還的前途就完了,雖然他看不慣裴還,可也沒想要他賠上一輩子。
裴還卻并不退讓,雖低著頭,脊背卻挺得筆直,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
“裴舉人,果然有骨氣,是咱們鄭家配不上你!”鄭鈞諷刺一笑,甩袖走人。
鄭維耀趕緊跟上,臨走前回頭看了裴還一眼,見他仍是那副樣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見裴還似乎得罪了大人物,眾人都匆匆吃了兩口就起身告辭,那些帶著姑娘的媳婦婆子更是跑的飛快,生怕被裴還帶累。
毛俊臨走前似乎想對毛氏說些什么,卻被章美菊扯著胳膊往外拉,毛俊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便跟著自家婆娘走了。
原本還算熱鬧的宴席,轉(zhuǎn)眼間就只剩下顧如槿和裴還母子。
看著這樣的場景,足不出戶的毛氏也知道事情似乎鬧大了。
“這可如何是好呀?”毛氏焦急地在堂屋里走來走去。
一邊是自己看中的兒媳,一邊是還兒的前途,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愿作出選擇。
“裴嬸子別著急,事情并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顧如槿先安撫著毛氏。
接著扭頭對裴還道,“可要我?guī)兔Γ俊?p> “不用!”裴還淡淡的道,別以為他沒有聽出她語氣里的幸災(zāi)樂禍。
顧如槿卻并不是客氣一句,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裴還,“今天這是第一次,以后還會有李侍郎、周尚書,甚至皇上賜婚,到時你該怎么解決?”
見裴還認(rèn)真的思考著自己的問題,顧如槿接著道,“不如一次性解決,你成了家,自不會有人再送上門來!”
“阿槿說得對!還兒若早成了家,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毛氏說完,意有所指地在顧如槿和裴還身上來回打轉(zhuǎn),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自己兩年前就跟還兒提過這事兒,若是那時二人成了親,現(xiàn)在孩子都會走路了。
“裴公子考慮一下我說的話,我就先告辭了?!?p> 顧如槿這兩年已經(jīng)從老祖那里知道了裴還的身世。
沒想到裴還竟是江州言氏的血脈!
江州言氏一族與皇家景氏一族共同打下盛景王朝,一個做了皇帝一個便做了首輔大臣。
數(shù)百年來,兩族之人相互聯(lián)姻,血脈相融,早已分不清彼此。
言氏嫡女為后嫡子為相,這已經(jīng)是延續(xù)了數(shù)百年的不成文的規(guī)定。
直到先帝廢除言氏女的后位,立安國公府表小姐為后,才將這一格局打破。
十年前,言氏一族滿門被滅,震驚朝野。
樹倒獼猴散,當(dāng)初依附言氏一族的客卿門生,要么改投他人門下,要么銷聲匿跡,朝堂上再也沒有言氏的一席之地。
而裴還作為言氏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竟然在那樣的大屠殺中活了下來,原本活潑驕矜的性子,變得冰冷陰郁,一心謀劃著想要復(fù)仇。
顧如槿無法想象,小小的孩子如何在滿是血泊的院子里跑出來,又如何每日在臭泥潭里打滾把自己身上弄得生了虱子,甚至為了逃出江州城,跟著一群乞丐搶食,學(xué)著他們跪著乞討。
老祖說起這段兒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憐惜。
老祖說他不知道裴還這幾年都做了什么,只是經(jīng)常有一些奇怪的人飛檐走壁的出入家中。
顧如槿不能直接跟裴還攤牌,告訴他自己知道一切,告訴他自己想要幫他,這樣只會引起裴還的警惕,她只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站出來幫他一把。
顧如槿牽著顧璟弘出了裴家的門,走到顧家門口,又順路進(jìn)去坐了一會兒,才回了家。
顧溫知見她回來,氣的臉紅脖子粗的,又是一通說教。
顧如槿對這位老大人頑固守舊的思想也是無奈。
顧如槿走后,裴還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練字。
只是提筆寫了半晌,卻越練越不如意,腦子里不時閃過顧如槿和毛氏的話。
這幾年,顧如槿時不時的在自己面前晃,自己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存在,那個女人總是能將他氣的跳腳,每當(dāng)那時候,自己仿佛又活了過來,生活似乎也不止有仇恨。
只是現(xiàn)在的他,不是小時候說著出入廟堂指點(diǎn)江山的豪言壯語的言真,而是躲在這個小山村,在別人背后攪弄風(fēng)云的裴還。
那個女人,她確定看上的是現(xiàn)在的裴還嗎?
等裴還再出來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毛氏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時不時嘆口氣。
再說鄭鈞,回到府衙便對裴還做了一番調(diào)查,當(dāng)天晚上起草了一份文書,以裴還德行有失,與寡婦牽扯不清為由,取消裴還的舉人資格,連夜派人將文書送到了府城。
掌管一府教育的杜教授將文書送到通判府,卻被駁了回來。
此是后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