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里吧。
時不時探出身子張望下方的春秋在海面上找到了島嶼的黑影。
他卡著時機,突然咬牙艱難地翻身,一下子從雄火龍的背上滾了下去。
在從高空墜落之前,春秋注意到里歐雷斯只是隨意地瞥了他一眼,隨后,它猛然間加快了速度,眨眼間,就飛向了遠方。
眼看著載了他一道的雄火龍就要遠去,正自由落體的春秋大喊了一句——
“謝謝啊老兄!”
至于能不能傳達到,那就不是春秋該思考的問題了。
緊接著他就要面對的是,從數(shù)千米的高空中亡命墜落的局面。
春秋這么做自然不是因為不想活了。
雖說里歐雷斯不可能永無止境地飛行,總會降落到某處小憩,但到那個時候,春秋該以怎樣的方式和那雄火龍相處?
里歐雷斯似乎是和貓又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這才帶著春秋脫離了險境,但春秋本身和它是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他也安全了,是生是死與這雄火龍又有何干系。
春秋斷然是不敢把命運交給一頭連語言都無法溝通的怪物身上的,更何況上輩子作為怪物獵人這款系列游戲的忠實擁躉,栽在他手柄下的雄火龍以及其老婆雌火龍的數(shù)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現(xiàn)在不知為何雄火龍會出現(xiàn)在海賊王的世界里,但作為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變故來說,他和它,都已經(jīng)不能用記憶中的印象來度量了。
……
整個下墜過程所帶來的突然失重感是難以言喻的,來自于空氣的阻力,以及匯聚于丹田不斷傳來的酥麻刺激感,比前世玩跳樓機來得更為猛烈。
饒是兩世為人的春秋在此刻,身體依舊本能的腎上腺素飛飆,心跳加快,血壓上升。
隨著下墜速度愈發(fā)地快,他精神也高度緊繃起來。
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來說,機會只有那么一次。
很快,迎面朝下的他就看清了小島的全貌,看到了村鎮(zhèn),人家,溪流,山谷……
當(dāng)他能看清山谷間的每一條溝壑時,春秋的雙腿忽然一動,只聽咔嚓一聲,他的身體陡然在空中如倒掛金鉤般旋轉(zhuǎn)一圈,那股墜落的勢不再猛烈。
春秋以一條腿骨折斷裂的代價,從失重狀態(tài)中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
他不是凱多,能從萬米高空墜落而毫發(fā)無傷?,F(xiàn)在僅是以一條腿為代價就活了下來,已經(jīng)算是很幸運了。
至于接下來離地面還有十多米的這個距離……
聽天由命吧。
在海賊世界里,不會有人這點高度摔下來都會死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
織上春秋閉上了眼。
仰面朝天,四肢呈現(xiàn)大字型摔落在地。
嘭——
……
這里是位于東海的某座小島嶼上的村莊,西羅布村。
讓我們把時間稍微往前調(diào)那么幾分鐘。
起初,當(dāng)天空掠過一道褐紅色的影子時,在庭院中散步的可雅以為那只是一只大鳥。
可雖戴了一副眼鏡,但視力與觀察力都比可雅更好的克洛,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作克拉巴特爾的男人還是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什么大鳥,而是一頭貨真價實,且他聞所未聞的怪物。
因此,當(dāng)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那怪物身上落下來時,面對未知的恐懼,克拉巴特爾的第一反應(yīng)是走為上計,但緊接著,他發(fā)現(xiàn),那赫然是一個渾身是傷的人!
鏟除之!
這是克拉巴特爾此時唯一的想法。
如果那個人落下來還沒有死的話。
呵呵……
怎么可能呢?
克拉巴特爾自嘲一笑。
又不是怪物,大概只是一個不幸被那怪物當(dāng)作獵物的人類,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也許就是因為你滿足了那怪物的口欲,才讓那怪物未曾停留。
他這時想起自己還和“大小姐”身處一起,收回仰望的視線,正要轉(zhuǎn)移到可雅身上時,卻發(fā)現(xiàn)可雅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她竟然是跑出了庭院,朝著那人墜落的方向跑去。
“嘖!”
克拉巴特爾目光一凜,咂了下嘴,下意識的用掌心扶了扶眼鏡。
麻煩的小鬼!
這位原黑貓海賊團的船長,在這一刻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他原本的狠戾模樣。
不過可雅并未能感受到身后的殺氣,她拖著自己虛弱的身子大步奔跑起來,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體弱多病的事實。
這里是毗鄰海面的岸邊。
并非所有的海岸都是人們印象中的那樣,鋪滿了看似柔軟的黃色沙粒,很多海岸除了有松散的泥沙以外,還會遍布各種各樣或圓滑或尖銳的石礫。
春秋其實并不想墜落在岸邊的,但那時的他實在是無力再去改變什么了。
現(xiàn)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具看似毫無生命跡象的軀體,像一灘紅色的爛泥,突兀地擺在沙灘之上,顯得格格不入。
任人觀評。
距離岸邊不遠的小叢林中,一個青年和三個孩童正自以為非常隱蔽地躲在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位置上,其中那位年長的青年長相有些特殊,他有一頭被帽子蓋住的卷發(fā),和一條讓人想多看幾眼的長鼻子。
四人邊觀察,邊說著悄悄話。
“船長,那……那是個人嗎?”其中一個孩童面露恐色。
“洋蔥你是笨蛋嗎?”長鼻子青年接話道,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遠處的春秋,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道:“有胳膊有腿,有頭有耳朵的,一看就是人啊!難不成還能是什么怪物?而且就算是怪物,像這樣的怪物我烏索普船長打飛沒一千個,也有八百個了,你們怕什么?”
“我可先說好啊,有我烏索普船長在這里,你們可不許怕啊?!?p> 說完,烏索普這才回過頭去看三個孩童,卻見這三個孩童就在自己回頭之際,猛然后退,就像是忽然看見一條擎天巨腿踩在自己面前的蟲子般。
“怎么了,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烏索普一愣,頭又轉(zhuǎn)回到正常的方向,并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船船船船船……船長!那個人在…在動!”
“納尼?”聽聞身后聲音,烏索普大驚,連聲音都大了起來,隨即意識到這一點的烏索普連忙捂住嘴。
而他這時也睜大了眼,因為他確實看見了地上那身體的蛄蛹,仿佛死而不僵的蟲子般,越是蛄蛹,就越讓人心驚。
烏索普呼吸都是一窒,這時卻有一陣香風(fēng)從自己的身邊掠過,那是穿著單薄的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她略顯病態(tài)的白皙皮膚和淡黃色的頭發(fā)引人注目。
“誒?那個是……”小鬼頭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那個好像是村里富豪家的女兒!”另一個小鬼頭接道,“聽村里的大人們講,她的父母好像在不久前去世了,她怎么跑出來了?”
無需他們多言,比他們對村子里事情更加熟悉的烏索普也認出了這個女孩,年少時父親出海,母親病逝的他和這個女孩一樣,此時此刻,在這個村子里都跟孤兒沒有兩樣。
雖然可雅平時并不怎么外出,但村子也就這么大,作為同齡人,烏索普自然也關(guān)注過這個女孩。
他在聽聞了可雅父母去世以后,本還打算再過幾日等女孩悲痛心情有所好轉(zhuǎn)時,再偷偷潛入豪宅庭院找這個女孩呢。
而另一方面,已經(jīng)跑到春秋身邊的可雅跪坐在地上,面色復(fù)雜地看著身前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
這人……
受了好嚴重的傷,不是因為墜落……這些傷是之前就有的了!
怎么辦?
可雅一時間有些退縮,但最終——
“你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
仿佛拿出了這輩子的所有勇氣,她忐忑不安地發(fā)出了聲音。
而地上的男人顯然也聽見了這聲呼喚,少女話音剛落,那滿是血污與傷口的臉上,一雙干凈的眼睛就兀自地睜了開來。
那大概是這張臉上唯一沒有受傷的地方了,但此刻,也有幾縷血絲分布在眼白上。
春秋活動了下眼球,然后視線向可雅的方向轉(zhuǎn)移。
在看到男人突然睜開眼時,可雅的身子都是一激靈,不過當(dāng)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朝她看過來時,她不再發(fā)抖了。
那是發(fā)生在可雅年齡尚小的時候。
曾有一只因為成為野獸目標(biāo)而受傷的兔子,稀里糊涂地逃進了可雅家的花園。
等到可雅發(fā)現(xiàn)兔子時,那只兔子已經(jīng)奄奄一息,倒在路上連行動的力氣都沒有,只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不斷靠近的可雅。
重溫舊夢,記憶與眼前的場景仿若重合在一起,那兩雙眼睛似乎也在這一刻重疊在一起。
“別擔(dān)心,”可雅讓自己露出一抹溫暖的微笑,她柔和且堅定地說道:“你不會有事的,馬上就能夠得救了,你可以活下去的?!?p> 她說完以后,就看見男人放心般地閉上了眼睛。
春秋在這時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昏迷。
只不過昏迷前,打量完身邊少女的容貌以后,他還是認出了可雅,并且立刻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處于何地了。
知道自己即將碰到的是哪一路貨色以后,春秋連吐槽的心思都沒有了。
OH,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