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和藹的男教師
剃掉了絡(luò)腮胡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陽剛的臉上還透著三分英氣。
和普通的中年油膩大叔不同，這樣略顯帥氣的人一看就能讓人印象深刻，也能讓人心生好感。
因此，剃掉胡子后，喬木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
那個陪護(hù)在病房里的小女孩旁邊的男人，小仙女可可的爸爸！
喬木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這準(zhǔn)備奔赴刑場的中年男人，他實在搞不明白，怎么才一個月左右不見，小仙女的爸爸就淪為階下囚了？
想起之前父女情深的離別場景，喬木心中仍舊感到幾分唏噓。
中年男人跟著幾位獄警走出了牢房，交由法警接管。
一步一步地靠近刑場，中年男人突然就淚崩了。
“可可……當(dāng)初進(jìn)手術(shù)室時你一定也很害怕吧？”，中年男人抽搐著鼻子說道。
“沒關(guān)系，爸爸很快就下來陪你了……”，吸了吸鼻子，中年男人仰起頭眨了眨眼睛。
清晨的天空，分外澄澈干凈。
走進(jìn)臨刑室，中年男人紅著眼眶躺在了注射椅上。在針管緩緩注入體內(nèi)的時候，他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可可，飛飛，爸爸來了……”，臨終一刻，他低聲喃喃著。
聽到中年男人最后的一句話，喬木的腦袋短暫地“嗡”了一下。
他沒聽錯吧？
可可，飛飛？
喬木恍惚地看了看手中的顯示器，“是……那個飛飛嗎？”
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個單薄而又瘦削的身影，只是那個身影在空中不斷地往下飄舞著……
“咕嚕！”，咽了咽唾沫，喬木再次看了看顯示器。
那個唯一閃爍著的紅點，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榛野咨恕?p> 顯示器上，也已重新出現(xiàn)無數(shù)紅點。
一閃一閃的，就像漫天鮮紅的星星。
喬木又開始麻木地投入工作了……
……
晨昏有時。
日復(fù)一日。
喬木的第十一個休假日，不出意外地再次來臨。
“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喬木開始慢慢往紅點的位置飛去。
休假日終究還是休假日，不用像平時那樣快速地跑來跑去的。
跟著紅點的提示，喬木來到了一間漂亮的教室。
教室里涂著暖黃色的墻漆，上面還畫著一些鮮鮮艷艷的童畫。
一些七八歲的小孩子調(diào)皮地在教室跑來跑去的，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教室的最前面，站著一位約莫五十歲的男教師。
男教師穿著一身西裝，和和藹藹地望著眼前跑來跑去的小孩子，眉眼彎彎。
彎出了一道道慈祥的皺紋。
隨著一陣悅耳動聽的音樂響起，那些在過道里跑來跑去的小孩子便又紛紛調(diào)笑著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個個地，坐得端端正正。
和藹的男教師微笑著點點頭。
“上課！”
字正腔圓。
渾厚有力。
“起立！”，一位戴著紅領(lǐng)巾的小男生站了起來。
“老—師—好—”，一群戴著紅領(lǐng)巾的小朋友全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一邊彎著腰一邊一字一字地說道。
將每一個字都拖出了長長的尾音。
“同學(xué)們好！請坐！”，男教師也微笑著彎腰回了一個禮，標(biāo)標(biāo)正正。
喬木靠在門框邊上，雙眼出神地望著這一切。
不知怎么，這些普通的情景，這些每天都會上演的情景，卻總是會讓他覺得很美。
很貪戀。
顯示器提示，那個紅點所在的位置就是那名敦厚和藹的男教師所在的位置。
此刻，他正在講臺上聲情并茂地朗誦著古詩。
看著全情投入的男教師，喬木輕輕地咧開了嘴。
他緩緩地走到教室最后面的一個空位上，也學(xué)著小學(xué)生的模樣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那里。
“草長鶯飛二月天，
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xué)歸來早，
忙趁東風(fēng)放紙鳶?！?p> 和藹的男教師誦讀完畢，便開始帶著臺下的一群小學(xué)生領(lǐng)讀全詩。
喬木也一字一句地跟讀著那些詩句。
“好美……”，他忍不住在心底羨慕道。
人間的事，好美。
……
悅耳的鈴聲再次響起，令人身心愉悅的課程就這樣結(jié)束了。
待到男教師微笑地離開了教室，喬木才意猶未盡地侵入了男教師的腦海。
“如果這就是你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四個小時，你會如何度過？”
喬木有點好奇，這樣一位敦厚儒雅的人士，是否會對死亡有不一樣的理解？
男教師微微一楞，不過下一刻他就又邁開了步子繼續(xù)往辦公室走去，“盡心盡力，盡職盡責(zé)?！?p> ……
接下來的一天，男教師都按部就班地工作著。
有時是去給其他年級的小朋友上課，有時是坐在辦公室批改作業(yè)，有時則專心致志地埋頭備課。
甚至下班后他都還夾著一卷試卷回到了家中。
“老李，后天就是周末了，要打電話讓你閨女回來不？”，一位短發(fā)微卷的中老年女士扶了扶眼鏡，盯著一旁正專心批改試卷的男教師說道。
男教師的筆沒有半點停留，繼續(xù)勾勾圈圈地在試卷上劃著，“不用！年輕人嘛，想干啥就讓她放手干去！等她想回來時自然就會回來的。”
短發(fā)微卷的女士抬眼看了一眼男教師，隨后也拿起了手中的紅筆繼續(xù)批改著桌上的作業(yè)。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玲玲這不是都快一個月沒回家了嘛！”
在作業(yè)本上劃了一個勾后，短發(fā)微卷的女士就又接著說道，“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打回來，也怪讓人擔(dān)心的?！?p> “嗯……”，男教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中的筆一頓，就又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坐他旁邊批改著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女士。
“要不你買點孩子們喜歡的東西，后天去看看你閨女吧！”
“欸？”，短發(fā)微卷的女士一臉奇怪地轉(zhuǎn)過頭來，“你不去？”
微低著頭，她將視線從鏡框上面投射出去，“難道你就不想你閨女？”
“想??！”，男教師不緊不慢地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不過我周末沒空去了?！?p> 短發(fā)微卷的女士一臉了然地深呼吸了口氣，嘴唇一抿，“得！周末又打算去家訪？”
男教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后便繼續(xù)埋頭批閱著試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