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
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
忙趁東風放紙鳶?！?p> 課堂上，一群小孩子拖拖沓沓地朗讀著古詩，其中一些小孩子還學著男教師的模樣夸張地搖頭晃腦著。
一晃一晃的小腦袋，看上去虎虎的。
男教師一手拿著課本，慢悠悠地在過道里晃著，另一只手則背在了身后。
聽著這天籟般的齊讀，他也會時不時地含笑點頭。
“喂！你別抖腿了！”，一個小女生氣呼呼地將書放在了桌上，瞪著坐她旁邊的一位小男生。
小男生一臉疑惑地看著小女生，隨后立馬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我……我沒抖腿啊……”
“還說沒有？”，小女生的眉毛不悅地挑了起來，“我的課桌都在抖了！”
“……”，小男生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他不可思議地說道，“好像我的課桌也在抖！”
“地震了！”，男教師臉色驟變。
“快！”，男教師慌忙地把書放到了最近的一張課桌上，然后伸出雙手開始往門外疏通著人群，“大家快離開教室！”
“前后門都排成兩隊，趕緊去操場！”，男教師大聲地指揮著。
“地震了！”，一群小孩子驚慌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火速竄到了門口。
“別擠！別擠！老師說了要排隊！”
“?。∧悴鹊轿伊?！”
“我的鞋子！”
“快跑！”
……
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人群里。
一二年級的教室全都在一樓，因此，只要跑出了教室他們就已經(jīng)在操場上了。
操場很大，上面正不斷地聚集著更多的人。
“咦？李老師呢？”，人群里，一些七八歲的小孩子左右張望，卻怎么也沒見到男教師。
“應該一會兒就能跑出來了吧？”，一小群人，膽戰(zhàn)心驚地猜測著。
地面晃動地更加厲害，仿佛下一刻就要完全撕裂開來。
“啊啊?。∥遗?！”
“嗚嗚嗚??！”
……
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到最后便什么也聽不清了。
……
一間暖黃色的教室里。
窗戶已經(jīng)脫落了幾塊。
天花板上正不斷地往下掉落著東西。
地面上的課桌也橫七豎八地歪歪倒倒。
“哇哇哇——”
“嗚——”
地面上，靠近前后門的位置各有一位小孩兒在哭泣。
其中靠近前門的位置，趴著一位小男孩，他的大腿剛好被一張突然倒下的課桌壓到了。
小男孩灰撲撲的小臉上驚慌又痛苦，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滴落，不過他也只是咬緊了嘴唇一聲聲地小聲悶哼著。
靠近后門的地方則趴著一位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她的身下，有一塊大玻璃。
她的雙手，也沾上了一些細碎的玻璃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外滲著鮮血。
小女孩的臉慘白慘白的，又因為一直在嚎啕大哭著而又泛出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毫不遲疑地，男教師最先奔到了距離他最近的小女孩身邊。
將小女孩一把抱出了教室，男教師又將小女孩放了下來。
他用手指著操場上人群聚集的地方，急促地催促小女孩道：“快跑！去那邊！”
見到了眾多的小伙伴，小女孩便恢復了幾分神智。
雖然仍舊害怕，但她也驚驚慌慌地繼續(xù)嚎啕著快速跑向了人群……
送走了小女孩，男教師又從教室外面迅速跑向了教室前門。
當他再次看到小男孩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男孩身后的課桌上面已經(jīng)又疊加了一個新倒下的桌子。
小男孩的身子也因為痛苦而微微發(fā)抖起來，只是他仍舊緊緊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發(fā)出明顯的哭泣的聲音。
“張樂，再堅持一下！”，男教師立馬沖到了小男孩的身邊，用手將最上面的一張課桌搬開。
緊接著，他又去搬第二張課桌。
“嘭！”
剛搬開桌子，男教師自己便也被一張課桌砸中了。
踉蹌地后退了一步，他就又快速地將那個新倒下的課桌推到了一邊。
“能跑嗎？”，男教師一臉關切地看了眼勉強站起來的小男孩。
小男孩重重地點著頭，從嘴里吐出了一個字，“能！”
干脆。
有力。
只是他的兩條腿卻是一瘸一拐地往前慢慢挪動著。
皺了下眉，男教師就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快！”。
“咕嚕！”，小男孩咽了咽唾沫，什么也沒說。
“轟??！”
等到男教師剛抱著小男孩走出教室，整個教學樓便已倒塌了一半。
身后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樓房倒塌濺起了一陣陣的塵土。
幾塊比較大的墻體也砸到了男教師的背上。
他咬著牙，在身體完全倒下去的前一刻，他將小男孩快速翻放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在一塊更大的墻體砸到男教師的背上時，他拼盡全力地往前推了一把小男孩。
被放躺在地的小男孩，因為這重重的一推，身體也跟著連續(xù)翻滾了好幾次，最終遠遠地落在了距離男教師好幾米遠的地方。
“轟轟??！”
整個教學樓，在小男孩含淚翻滾的過程中，完完全全地崩塌了。
他親眼看見了，男教師被好多塊墻體瞬間砸中。
掩埋。
最終變成廢墟的一部分。
而男教師最終，則是雙眼直直地望著小男孩所在的地方。見到小男孩已滾出去好幾米遠，他一直緊繃的臉色才終于放松了下來，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和和藹藹。
眉眼彎彎。
一直印刻在了小男孩的心中。
飛濺的部分沙礫也砸中了小男孩，他卻一聲不吭地咬牙隱忍著……
地震持續(xù)的時間不算很長，房屋倒塌后沒多久地面便重新歸于安靜。
操場上的人群，繼續(xù)嘈雜著。
不過喬木已沒有了心情去聽他們?nèi)氯碌氖鞘裁础?p> 他木然地拿起顯示器看了一眼。那上面，閃爍了一整天的小紅點已經(jīng)熄滅了，轉(zhuǎn)變成了灰白色。
喬木知道，那個鮮活的生命，已然從世上徹底凋亡。
遲鈍地眨了眨眼，他突然想起了一天前他剛侵入男教師腦海的時候，他和男教師的對話。
喬木：“如果這就是你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四個小時，你會如何度過？”
男教師：“盡心盡力，盡職盡責。”
“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喬木喃喃著重復這句話，而后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恭喜你，真的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