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最經(jīng)不起光陰打磨的便是人的期盼。不管你這一年掙了多少錢,不管你經(jīng)歷了多少個陰晴圓缺的夜晚,轉(zhuǎn)眼間年關(guān)又將至,一年中所有的辛苦就是為了能過上個好年。過了臘月八,塬上的人又開始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籌備著年貨。白廟街道過往的大車小車上都座無虛席。現(xiàn)在交通方便了,塬上的人家里缺個啥隨時都能搭個車進城,不用出商城,一轉(zhuǎn)圈就能把雜七雜八要買的零碎置辦齊全。
隨著塬上私家車數(shù)量的增加,塬上人進城也變得隨心所欲起來。莊戶里條件好點的家庭都熱衷于買面包車。顧名思義,車型長得像面包,里面容量大,正常情況能坐七八個人,塬上的面包車按人頭收路費,通常情況下跑一個單邊都是拉十來個人。無從知曉誰給這樣的小面包車起了個更為親切的名字,反正就連平?jīng)龀抢锶硕及阉忻娓泶瘛C總€莊戶里也都有幾輛這樣的面疙瘩車來回跑著拉散客。遠的不說,光白家洼六隊就有四五輛。福祥一天專門拉進城干活的這一幫子人,空閑的時間在城里拉散客。城東的火車站到城西頭的西景園一條道遠近不論,上車就收一元。如今的人去哪都圖個方便,“坐個一元走”已經(jīng)成了城里人的口頭禪。吉祥家后人剛剛從下塬跑到上塬專門拾路上零散的人,沒人的時候就在白廟街道上等著,和班車拉人一個價,都漲到了四塊。不過,面疙瘩比起班車來雖然時間上不固定,但是去哪更靈活,招呼一聲就能拉到目的地。平第買面包車實際上為了自己上塬回家方便,偶爾有人半道上擋車,他也招手即停得賺幾包煙錢。如此一來,塬上人進城也隨性了,能趕上哪趟坐哪趟,趕不上了還可以坐面疙瘩。白廟街道上隨時都有等著拉人的面疙瘩車。這些面疙瘩的出現(xiàn)也沒有影響班車拉人,上塬進城的每趟班車上都坐滿了人。
秋霞和文魁的日子也過得風(fēng)生水起。他們不但在城里買上了樓房,為了方便回家還買了一輛二手大眾小轎車。塬上人誰不知道,“文魁兩口子這幾年跑車把錢弄哈咧”。秋霞還鼓動張龍在雙廟的塬面上占了一塊地皮準(zhǔn)備修地方,她和文魁也準(zhǔn)備出點錢,合力修幾間房作為他們臨時的歇腳處。他們原來的那個家沒人住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塬面上有幾間房,秋霞兩口子啥時候上塬都有個休息的歇腳點,最主要的,不管張龍在哪闖蕩,根基在雙廟。年輕的時候到處闖蕩哪里都能安身立命,可人生就像那樹上的落葉,不管你飄蕩多久終究是要葉落歸根。何況張龍在外面混了這么些年,也沒有混出個啥名堂,連個媳婦都沒混到手。秋霞為她這個沒正形的兄弟也是操碎了心,有個正兒八經(jīng)的住所,最起碼說個媳婦都有底氣好張口。
社會在發(fā)展,世態(tài)也是一年一個樣兒。如今,就連農(nóng)村里的女子說對象,張口就打問男方城里有沒有樓房。如今賺錢的門路寬了,年輕人考上學(xué)出來的都在城里上班,家里人再幫襯點首付買一套樓房,尋個媳婦自然不在話下。沒考上學(xué)的年輕人在外面打工掙錢,看慣了外面的廣闊天地,眼光自然也逛得長遠了,有點積蓄的更愿意在城里買房子。有了樓房媳婦不但好找,也把在地里刨了多半輩子的老人帶出了山溝溝。年紀(jì)不大的父母能在城里找個活兒干,等取了媳婦生了娃也能在城里幫襯著帶娃。
王家奶奶娘家的兩個兄弟后人就是這樣,一個考學(xué)出來在城里上班,便帶動著兄弟姊妹們都進城謀生,如今把老家的莊稼地給人承包過去也當(dāng)了城里人。但也有那撂不下莊稼地的父母,他們習(xí)慣了住農(nóng)村的廣闊天地,習(xí)慣了種山溝溝里一茬一茬的莊稼,就覺得住哪都沒有農(nóng)村里那兩孔爛窯洞住得舒心,他們習(xí)慣不了城市里鬧哄哄的氣息,于是,老兩口就留在老家里營務(wù)莊稼,萬不得已的時候才進城幫忙照看幾天孫子。城里后人一家的米面糧油都是從老家拿,各過各的日子倒也和和氣氣。
存生他碎舅老兩口,現(xiàn)在也都一改農(nóng)村的形象和作派,衣裝鮮凈不說,就連說話的腔調(diào)也成了城里人。存生打小就不喜歡他碎舅兩口子好夸口的架勢,如今更是見不得他們那裝腔作勢的樣子。每見一回都要在秀榮跟前學(xué)說著數(shù)落一頓。秀榮聽得頗煩了就懟存生說:“愣慫,恁可是你親親的舅舅,叫人家聽著你這個外甥背后地里嚼人家舌根子,小心你老媽將來以后咣當(dāng)一哈躺地上,告孝的時候你碎舅給你穿小鞋,叫你娃把冷板凳跪哈起不來呢。舅舅給外甥挑理穿小鞋的這號事情咱們見多咧么!再說咧,人家當(dāng)城里人是人家后人有本事。等你后人有咧出息,你也住樓房逢人湊賣排,或許比你舅還賣排的韶!舅舅外甥恁都是一丘之貉?!贝嫔犞銟s的嘲笑,鼻子里哼哼地出了兩口冷氣翻著白眼窩瞪著秀榮說:“恁湊給!我像沒住過樓房一樣,白給個樓房我都舍不得我這些莊稼地。恁湊是人料慫得很么,這幾年進城住樓房的人多咧去咧,沒見誰有他賣排的曾?!?p> 塬面上人以前倚仗著交通便利,還有點小瞧河道里人。如今說起河道里人,塬上人無不帶點兒羨慕嫉妒的口吻,“看看人家河道里人,搖身一變都成咧城里人,住的樓房還有暖氣呢。湊連楊瘋子家后人都能娶上川道里的媳婦子。人常說,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再看看咱們塬上,家家塬面上房蓋得五軒軒的,有幾個能像人家河道里人一樣能舍得哈莊稼地。人家河道里人,幾孔爛窯幾畝山地直接一撂求子。城里哈去看個大門打掃個衛(wèi)生都比靠天種二畝莊稼強。穿得新鮮干凈不說,恁城里到底方便么,只要有錢看把啥沒有!看而更河道里人一個比一個舉頭勺。人不得了吶,一有錢湊有勢咧,腰桿子都能挺直……”
順利結(jié)婚不久也置辦了一輛煙灰色的二手面疙瘩。剛開始開快餐店時,他每天騎個腳蹬三輪車天不明就要到菜市場批發(fā)新鮮蔬菜。家里的啥情況通過存生兩口子就能打問到??觳偷攴€(wěn)定下來有了點積蓄,順利就著手買了個現(xiàn)在開的面疙瘩。年輕人都想得開,掙錢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受吃虧,那四面年攢的面疙瘩到底比那腳蹬三輪要省勁舒服得多。順利兩口子晚間飯店打烊的早就隔三差五回塬上看看娃。王璽明斷了奶就抱到塬上來了。存柱兩口子一邊營務(wù)莊稼,一邊照看孫子。順利媳婦也是個軟眼窩,每次看完娃回城的時候都要哭一鼻子,眼淚巴巴地給娃安頓個沒完。等順利兩口子離開了家,存柱媳婦就開始對著王璽明邊逗笑邊說:“你看你恁個猴精媽媽,娃多大點么,湊讓出去把帽子口罩帶上,生怕把他娃吹成紅二團。恁明情嫌咱們把他娃拉扯成個鄉(xiāng)棒咧。作精的還末項咧!”她輕輕地指著娃的腦門笑道:“咋不說你老子都是從農(nóng)村里出來的。咱們農(nóng)村里娃娃黑是黑丑是丑,身體多結(jié)實,土堆堆溜慣的娃娃哪個還打針吃藥呢!樓房里住的人臉煞白煞白的看著湊沒一點點血色。不放心我?guī)н钟斜臼掳涯闼榇蟠箢I(lǐng)城里養(yǎng)去。還想叫我住樓房里給你們看娃去,我才不去看你們的臉勢去呢。臭蛋,你說咱們鄉(xiāng)里住著多美,洋芋蛋蛋一天憋上肚子瓷實嗎?”存柱媳婦摸著王璽明吃得圓鼓鼓的肚子笑著問,王璽明才學(xué)著走路,一手提著他媽剛買的挖掘機玩具,靠在被子上被他奶奶撓肚子時碰到了癢處,咯咯咯地縮著脖子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了一道彎月。
存柱兩口子拉扯的這是第三個孫子,真的是隔輩親越拉越喜歡。自己當(dāng)父母的時候忙著養(yǎng)活一大家子,娃娃有王家奶奶經(jīng)管,不經(jīng)意間一個個長大都飛走了。輪到拉孫子才正兒八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拉扯娃娃這個過程。存柱媳婦無不感慨地說道:“唉!恁時候光聽老人念叨著,種三年莊稼沒影行,拉三年娃娃提籠籠。有這些碎慫娃在跟前攪噠上,不覺起一年一年過得咋這么快。彤彤跟上咱們拾洋芋才幾天,今年后半年都上四年級價,剛說咱們不老到哪噠去呢!”存柱坐在他的老地方,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看他的電視,爐面上熬煎的罐罐茶嗚嗚泱泱地發(fā)出聲響,旁邊玻璃杯子里滿滿的都是紅彤彤的像咖啡一樣的濃茶,冒出的白水汽和旱煙氣混合在一起充斥在窯洞里。他帶聽不帶聽地任順利他媽一邊嘟囔一邊哄王璽明。
如今,灣底下就剩下存柱一家人了。也就是一兩年的光陰,昔日熱鬧喧囂的灣里一下子冷清的沒個人氣了,家家院落周圍的蒿草比人都長得高。再加上塬面上修房墊地基取土,把搬走的幾家子院落都挖得變了樣子。啥地方都要人守著,有了人氣才像個住處。平第家搬得最早,幾孔窯監(jiān)口直接斷崖式地塌陷下去了。從崖背頂望下去,靠近水溝的那三家如今連路都被荒草掩蓋了。家家院子里的爛腸勁兒讓人看了不由得后背發(fā)涼。以前灣里家家果梅樹多,到了秋天,黃澄澄的梨、紅彤彤的蘋果,還有核桃棗,每個樹上都繁得壓辮子。自從人一搬走,果梅樹挪得挪,砍得砍,偏家洼里不占地方不成器的果梅樹,都成了放羊娃塞牙縫的零嘴。唯獨存柱家菜園子里還有點生機,幸虧家里還有個碎人王璽明一天嘰嘰喳喳地鬧騰著,不然老兩口真的還有點恓惶。
存柱媳婦成天里愁暢,在存柱跟前念叨著埋怨勝利弟兄兩個,“大的碎的都是恁瞎眼窩,回家一趟像個風(fēng)車車一樣轉(zhuǎn)一回湊走,比女人家浪個娘家都還緊張。都日能的很,把樓房買到城里,明情擺著不回來守這個爛攤子。恁都剛買哈房手頭上緊張著呢,總該有個話呢么!哪怕你把我們老兩口問噶,而更灣里搬得沒幾家子咧,到底是兌地修房呢還是咋木辦價?兩個連這個屁嚇得不敢放。恁樓房都是人家弟兄兩個個家掙哈的,我們沒出一分錢幫襯哪噠還有我們的打算呢!恁是手頭上沒錢還害怕咱們哄他們要錢。去她媽的個皮!順利一張嘴湊說,灣底哈冷清的連個攆狼的人都沒有,噓著走城住樓房走。住他媽的個皮呢!恁還不是害怕把他娃放塬上受咧吃虧……”
存柱媳婦喋喋不休地一邊哄娃一邊碎碎念叨著。存柱還是一根接一根地續(xù)著他紙卷的旱煙。嗓子里有涎痰了清兩嗓子隨地吐一口痰,腳底板上去轉(zhuǎn)圈著一揉,繼續(xù)吧嗒吧嗒地冒著煙。存柱媳婦忍不住了就埋怨他幾句。存柱也不辯解,低頭抽著煙沉思了半天才開口說:“你這個人呀,屎氣話湊多得不得了著呢!你靠嘴唇吧啦吧啦旦能把房修成啥湊好咧。娃娃們有人家的日子,咱們把個家經(jīng)管好湊對咧么,要他們摻和著組啥價?我前兒個碰上咱們老二,打問著想兌他們大路邊上恁點地皮??慈思疫€像不愿意給,嘟嘟囔囔地說給小寧留哈以后修房價?!贝嬷捳f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兒,掏出口袋里的煙紙和旱煙袋,有條不紊地給他卷了一根紙旱煙,擦燃洋火點著煙,深深地吸一口又開始說:“本來以前咱們都在碎坑坑里住著的時候,恁點地有一溜子還是咱們的,不知道大連二大另家的時候咋說的,到底恁塊地歸誰到最后也沒說個哈數(shù)。我記得咱們把地方挖到灣里的時候,我跟著大還吆牛耕種過,后來大突然歿咧,路邊的恁一溜地樹罩的一年不見莊稼再湊沒人管求子咧。最后二大家恁些后人鬧騰著另家,老二家從衛(wèi)東家地坑莊子上出來修咧地方,恁一塊子地人家湊當(dāng)菜地著種去咧。撇咧這么多年咧,而更老二理直氣壯地耕種著呢,也沒有人嚷叫,也成咧個說不清。以前路邊的地叫樹罩的沒人想要,而更還都成咧搶手貨。唉,再在塬上還沒踏實哈個好地皮。再不行湊要踏實福祥連貴平中間的恁一塊地皮呢,兌地倒是么嘛噠,我湊嫌把咱們夾到中間人不美勁。我思想著,娃娃們看來是不想連咱們摻和,人家都剛買咧房手頭也緊張,咱們兩個有多的勁頭修多大的房子,緊著咱們恁幾個錢打豆腐。蓋三四間正房連住人帶裝東西,偏角處帶一間伙房做飯,再蓋個牛棚安置牲口能裝草料湊能成咧。至于以后他弟兄兩個到底回不回來咱們管不過來也不管求子。咱們把咱們老兩口弄下場湊夠事咧,看求他們弟兄兩個以后咋弄呢。咱們蓋恁幾間房,以后娃娃回來權(quán)當(dāng)是個落腳點。有本事咧看不上再翻新嘛還是咋弄隨他們的便去?!贝嬷f著順手取下帽子在頭上到處摳撓了一圈。像他年輕的時候一樣,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后,每做一個大小決定公之于眾時,他都習(xí)慣性地取下帽子扣撓一下腦袋。隨后,響響地吸溜了一口濃茶后他又繼續(xù)說道:“這不動彈修地方眼見著末項咧。楊家恁幾家子我聽說也都在塬面上踏實著兌地準(zhǔn)備著呢,這把人逼著實在是沒有方子咧。說實話呢,有一點點耐活,我真的不想打動地方,你一天喊叫個沒完沒了,幾個娃娃都忙得幫不上忙,你還要務(wù)卵這個碎慫娃,既湊是給人承包出去,上來哈去的都要我一個人跑前跑后,頭能不大嘛!”
順利媽聽見存柱早都行動起來了,心里窩的一肚子火也漸漸地壓了下去,心平氣和地聽著存柱說著。生怕王璽明在一旁搗亂攪和,她給嘴里塞了一塊冰糖,把所有的玩具鋪排在炕上讓娃自顧自地玩著。聽完存柱的一番話,她頓時心里暢快了,也不再埋怨兩個后人不聞不問。聽著老二兩口子不給他們兌地皮,她一邊心里埋怨老二兩口子心屈一邊又開始惆悵,腦海里浮現(xiàn)著塬面上的場景,看哪還有合適的地皮。
為了兌老二家的那塊地皮,勝利媽隔天又去找了一回老二兩口子。剛開始還是和顏悅色,說著說著,一見老二兩口子執(zhí)意不肯,勝利媽把以前的陳年舊事都挖了出來理論,最后上升到了口舌之爭。原本沒有怨仇的兩家人從這件事上彼此心里都結(jié)下了怨恨。兩家人從此行同路人不帶說話共事,就連后人這一輩也都有了隔閡。
后來,由莊戶里幾個有影響力的人牽頭,吉祥他爸摯筆重新整理了王氏家族的族譜,徹底把門戶理清造冊。每家每戶的男人們都參與進來討論商量。最后存柱存生弟兄兩個當(dāng)場確認他們兩家歸屬于大坑坑一門子人。雖說存柱他大和福祥幾個叔伯的父親是親親兩兄弟。后來因為他們爺爺?shù)倪^世,他們年輕的寡婦奶奶又招了一個姓王的人。讓年幼的福祥他爺爺給原先的王家頂門立戶。后來這個入贅進來的王姓人又生了兩個兒子。那么理所當(dāng)然福祥他爺就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兄兩個成了一個門戶,也就成了碎坑坑門上的人。那些天王家門戶里的后輩兒孫為門親人不親和人親門不親的問題爭執(zhí)不休,這關(guān)系到以后兩個門戶上的親戚紅白事行情的問題。最后由存柱拍板定奪,決定他和存生弟兄兩家最終歸屬大坑坑一門,和碎坑坑一門人盡管人親但門戶不同。
存生壓根兒對這些事情不上心,看著大家各持己見爭論不休,他就像個局外人一樣靜觀其變也不摻言發(fā)表意見。只要有存柱這個老大擋在前面,他說咋弄就咋弄。在存生看來,這些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大坑坑如何?碎坑坑又如何?寫進族譜又有多大的意義他完全不在乎。為這無關(guān)吃穿用度的虛事爭得面紅耳赤有啥意思呢。又沒有在一個鍋里吃飯,爭競完了都還不是照常關(guān)起門來過個人家的日子。不會因為是一個門戶上的人,借錢借東西就有不還的規(guī)矩。什么門親人不親,人親門不親,存生就覺得自己家里的人最親。把老人伺候下場,把娃娃安頓到地方上,把錢掙多了比啥都重要。存生這幾年越來越體會到了錢的無窮魅力。想他以前的日月,窮困潦倒到給人拉長工做賤活,雖然人把他叫“老地主”,叫他聽著是明里暗里地笑話他。而今不一樣了,他感覺自己不但腰板能挺直了,站在人堆里放個屁都理直氣壯。人吶!真的都是那賤痞子!說一千道一萬,人要自己把自己看得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