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潯陽城全然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
四面城門關(guān)閉,街道戒嚴(yán),連普通民眾的行動都有了嚴(yán)格限制。
一開始人們頗有怨言,但當(dāng)一條信息在人群中傳開后,怨言徹底消失。
那是潯陽城官方給出的公告。
為了抓捕秘密潛入潯陽城,意圖竊取情報的百越間諜。
大唐帝國這么多年來長治久安,百姓們也算得上安居樂業(yè)。
故而普通民眾的歸屬感極強。
一聽說是百越間諜潛入城中,民眾群情激憤。
竟全然沒有因為封城惱怒,只希望那不知死活的百越間諜趕快伏誅才好。
原本,想在潯陽城的街道找到一家能夠醫(yī)治田睿的醫(yī)館并不困難。
但楚然接連前往了最近的三家醫(yī)館,卻竟無一家開業(yè)。
非但如此,醫(yī)館門口還有數(shù)名全副武裝的官兵嚴(yán)密把手。
旁人別說進入,就算是稍微接近也是奢望。
不用想也能知道,這必是那位潯陽城府尹大人的命令。
真真是想趕盡殺絕地毒辣手段。
除此之外,楚然還得不斷躲避街道上游弋巡邏的兵士。
此前他還經(jīng)歷了戰(zhàn)斗,體力、藍條都有消耗。
即便他的身體素質(zhì)遠超常人,一時卻也有些難以支撐。
更糟糕的是,在此過程中,田睿胸前的衣襟已然溢滿了一片殷紅。
鮮血止不住地流出,氣息更是逐漸微弱。
恍惚中,田睿揪住楚然的衣領(lǐng),湊近過來,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聲說道:
“方乾他們……如果沒被抓住……應(yīng)該會前往城西的悅來客棧躲避追殺……”
“找到他們,告訴他們……不要為我報仇……讓他們……帶著東西……回邊境去……再也不要回來。”
楚然靜靜地聽著,隱藏在面具之下的臉肉微微抽搐。
憤怒與懊悔的情緒挑動著他的腦筋。
這算什么?留遺言嗎?
你在嘲諷我嗎?嘲諷我就算戰(zhàn)勝了所有人,也依然沒有履行承諾帶著你平安離開?
他咬緊牙關(guān),沿著高墻向前方縱越。
他不知道前方有著什么,但只有這么做才能略微沖淡心中的憤怒與煩躁。
某處高墻掩映著的小巷中央,三名全副武裝的官兵長槍前探。
槍尖所指之人是個白凈素雅的男孩。
男孩一襲白衣,右手擎根青木竹竿,桿頂系有一方白布與黃銅串鈴。
正是一副唐國常見的游方醫(yī)者打扮。
面對三根鋒銳的長槍,男孩倒是并無懼色:
“幾位官爺,在下只是行走江湖一郎中,不知所犯何事,竟要被如此刀兵相向?!?p> “哪那么多廢話!”官兵顯得很不耐煩,“識相地趕緊跟我們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男孩風(fēng)清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知道已經(jīng)無法靠道理說服這些粗俗的蠻兵。
于是轉(zhuǎn)頭四處觀察。
左右的高墻光滑如鏡無法逾越,只能從兩側(cè)的巷道逃跑。
這對常人來說并不容易。
但以他風(fēng)清嘯的內(nèi)力修為,甩開這些普通官兵顯然不費吹灰之力。
正欲發(fā)力遠遁之時,三名官兵卻是渾身一僵,瞳孔中很快失去了焦點。
風(fēng)清嘯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
暗自握緊了手中的青木竹杖,周身也有隱隱的勁氣噴吐。
三名官兵緊接著軟倒在地,后頭楚然的身影隨之暴露。
他的半邊身子染滿鮮血,手中長刀也仍在向下滴血,儼然一副殺神模樣。
見此情形,風(fēng)清嘯的眉頭皺了一下,隨即看清了被楚然抱在懷中的田睿。
“你是醫(yī)生嗎?”楚然摘下面具丟在地上,露出一張失魂落魄的臉。
他的嗓音也沙啞異常:“請你幫幫我!”
……
城西,悅來客棧。
這家客棧的三樓內(nèi)室被設(shè)計的極為隱蔽,因此頗為昏暗。
只有靠南的那面墻上開有一扇極小的窗戶,一束微光投射進來,將昏暗的房間略微點亮。
門外冰涼的木凳上,楚然與先一步到達此地的方乾默默地坐著,一言不發(fā)。
整條長廊死一般的寂靜。
自從那白衣男孩帶著田睿進入內(nèi)室直至此時,已經(jīng)過去了大約一個時辰。
原本楚然等人還想提供幫助,不想那男孩卻是態(tài)度強硬。
強行將所有人攆出了房間。
無奈之下,二人之好在外頭干坐著等待。
這段時間,房間里頭同樣一片平靜,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好幾次方乾按耐不住,想要推門而入,都被楚然所制止。
不知怎的,他竟是愿意相信那位初次見面的白衣男孩。
況且,直至此時,端腦依舊沒有彈出【任務(wù)失敗】的信息。
這表明直至此時,田睿依舊活著。
又過了約莫十分鐘的時間,楚然聽到了隱隱的腳步聲,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門被從內(nèi)向外推開,白衣男孩緩步走出,隨略顯疲倦,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萬幸,那位小姐的命,算是保住了?!?p> 楚然一聽,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大半。
一旁的方乾更是激動,顧不得禮儀直接沖入房中。
楚然向著男孩行了一禮,道了聲謝,也邁步走入房中。
入鼻便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桌上擺著一根斷成兩截的染血箭矢。
被鮮血染紅大半的床榻之上,臉色蒼白的田睿靜靜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蓋到脖子。
方乾站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楚然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她睡得很沉,似乎是因為傷口感染而略有幾分低燒,但氣息卻平穩(wěn)有利,全然不似受了重傷的樣子。
楚然松了口氣,忽然又警惕了起來。
先前他找上那個白衣男孩,只是本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
畢竟以田睿那時的傷勢與出血量,在不借助任何藥物和現(xiàn)代醫(yī)療器械的情況下,幾乎已是必死。
但男孩卻能在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里將其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自稱風(fēng)清嘯的男孩是個掌握了某種心法的高手,且心法造詣頗為高深。
醫(yī)學(xué)治療系的心法,這在江湖上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不得不引起重視。
田睿自有他的部下方乾照顧,楚然走出房間,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白衣的素雅男孩站在長廊盡頭,面色從容,俯身向著楚然行了一禮。
楚然心領(lǐng)神會,跟著白衣男孩來到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