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是天涯淪落蟲
“細柳姑娘,你可知道懸葫國?聽沒聽說過碧落天這個人?”
木童趁休息的間隙,盡可能多打聽些有用信息。
“沒有!統(tǒng)統(tǒng)沒有。”
紅衣少女干脆利落地說完,不再理木童,又哼哧哼哧地干起了纖夫作業(yè)。
木童訕訕地跟在后面。
一路艱難前行,走出了山谷,來到莽莽山林之中。
山林里盡是森然古木,有的高大,有的廣博,更多的則是既高大,又廣博,遮天蔽日。
木童很快就不辨方向。
途中,他撿到一根趁手的樹枝,時不時在后面戳幾下那枚被拖拽著,在山地上犁出長長轍痕的惡金果,表明自己也在出力。
紅衣少女一言不發(fā),時而背曳,時而倒拽,艱難且倔強,像一只超載運糧回家過冬的火紅小松鼠。
木童看這這一切,不由對小姑娘心生敬佩,渾然忘了那只惡金果是從他這里打劫而去的。
一路穿林過澗,不知走了多遠,天色已轉(zhuǎn)暗,木童發(fā)現(xiàn)來到了一座山峰前。
山路變的陡直起來,充滿挑戰(zhàn)。
紅衣少女停下,抬頭順著山路向上看了看,目光愈發(fā)堅定。
只歇了片刻,她又鼓起小腮,咬緊牙關,背曳著惡金果向上爬去。
木童已累的直不起腰,連續(xù)趕了大半天的山路,水米未進,腹中早已雷鳴,嗓中也已冒煙。
手里原本用來幫忙的樹棍,也變成了拐杖,饒是如此,體力仍是不支。
爬了一會上山的路,紅衣少女也現(xiàn)出力竭的跡象,終于,她停下腳步。
她喘息著,一邊拉緊絲繩,防止惡金果滾落下去,一邊不滿地看著木童。
“你推著些呀!”
木童雙手杵著樹棍,大口喘息,赧顏道:“扎,扎手!”
“巨嬰!”
紅衣少女又背過絲繩,猛然發(fā)力。
木童就見微黑的暮色中,紅衣少女像是在被漸漸點燃,周身現(xiàn)出紅芒。
她身體前傾,壓得極低,梳著流云髻的一頭烏黑秀發(fā),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而上行的速度,驟然提升了一大截。
木童驚奇不已,而驚奇漸漸變成駭然。
隨著速度的加快,紅衣少女的紅裙下,驀然竟鉆出了一只毛絨絨的長尾,高高翹起,紅艷如火。
木童自是不敢緊趕幾步去看小姑娘的正面,但料想她的面相已妖化。
眼看要被拉開距離,木童拼死咬牙,銜尾緊追。
他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只毛茸茸的尾巴,給自己鼓勁。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山風一陣涼似一陣,四周遠近不知處的地方,時不時響起一聲聲不明生物的嗥叫聲,提醒著木童,落后就是死亡。
鐵人三項也不過如此吧,木童吊著一口氣,運轉(zhuǎn)不靈的大腦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
還好,在木童吊著的那口氣中斷前,前方發(fā)著紅光的小姑娘停了下來。
小姑娘的紅芒也漸漸熄滅。
終于登頂了,木童手腳并用,爬完最后一個坡,委頓在地。
紅衣少女并不歇息,她也不理木童,徑直走到小山頂上,靠近懸崖邊的一棵巨樹下。
三下五除二,她變戲法般,在堅硬的山巖上挖出一個深坑。
拖曳著惡金果,解開絲繩,將惡金果丟入樹下深坑,并掩埋上。
做完這些,她還不忘將惡金果在山地上拖曳出來的轍痕抹去,然后從近旁隨手搬來一磐比她身高還高的大石,小心地壓放在埋藏惡金果的地方。
她隨手一揮,口中念念有詞,那磐大石隱形不見,地面跟之前并無二至。
天狐一族的秘法禁制,玄之又玄。
黑暗中,木童影影綽綽地看她做完這些,驚駭什么的,早已麻木了。
紅衣少女來到癱坐在地,依舊沒緩過來的木童面前,道:
“喂,巨嬰!我的家不太好去,你跟不上的。
你就在這等死吧。
不過我可警告你,不準打我惡金果的主意。
哼!諒你也沒那個本事。
你要好好的等死呦!
對了,你有名字嗎?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也許我會記住你的?!?p> 木童有氣無力地道:
“我叫木童,姑娘可否……”
“木桶?好奇怪的名字呀!”不等木童說完,紅衣少女急急地道,“我走了,再見!”
她一個縱躍,只見一道黑影嗖的一聲拔地而起,跳上那棵十余丈高,枝葉傘傘如蓋的巨樹上,隱于其中,消失不見。
木童喟然長嘆。
也不敢去叫喊,生怕驚動山林中的其他什么東西。
他拖著像灌滿了鉛的雙腿,來到樹下。
巨樹樹身光滑,有數(shù)人合抱之圍,不是他能爬上去的。
他踩踩腳下紅衣少女埋藏惡金果的地面,并無異樣。
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碧落天,你大爺,肯定是你這老小子陰了我?!?p> 他倚樹而坐,暗罵著碧落天,一籌莫展。
等死吧!除此還能做啥?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穿越,也太特么不正經(jīng)了!
說好的金手指,說好的老爺爺呢?
最不濟,也得有個類似穿越指南的輔助系統(tǒng)吧?
現(xiàn)在,就這?
毫無頭緒!
一陣猛過一陣的饑餓感,已讓他不怎么在乎黑暗中隱藏著的危險,他意識渙散,看著四圍透過樹葉,灑下的斑駁月光,恍如夢境。
……
好大一會兒,樹上先是傳來悉悉索索的樹葉聲,接著小女孩的聲音響起。
“喂,巨……木桶,你死了嗎?”
“還在努力中?!?p> 木童沒好氣地回道。
停了一忽,女孩道:
“我拉你上來?!?p> 木童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個拉法,就見眼前隱隱約約垂下一根絲繩。
絲繩如同細蛇,突然就自行纏住了木童身軀。
木童身體一輕,只覺耳邊生風,被提上了巨樹。
恐高的他,差點失禁!
紅衣少女一言不發(fā),收回絲繩,單手橫提著木童,在樹中穿梭。
木童只好盡量用手遮住雙眼,免得被枝葉劃傷眼睛
紅衣少女上縱下躍,如履平地。
來到樹頂后,她又一個縱躍,跳上不遠處的另一棵巨樹的樹頂,同樣不做停留,借力飛掠而過,朝一面山崖而去。
山崖崖面上有突出的巖石,則輕點巖石飛略;有斜出的草植,則踏草飛行。
如此飛攀了幾座山崖,來到一面更為挺拔,也更為陡峭的山崖上,紅衣少女繼續(xù)飛攀。
借著月光,木童角度怪異地看著周遭,早被嚇的七葷八素。
身下幽谷深不見底,如果跌落,不知多久才會觸底,估計就算哀嚎,也要換好多次氣,才能摔成肉泥。
又跳躍一會兒,陡直的山崖再無可借力之處,崖面如鏡般,反射著皎潔的月光。
手提木童的紅衣少女也不再上行,向著崖面撞去。
眼看就要撞上石壁,木童還沒來得及驚呼,只覺眼前一亮,竟到了一處山洞中。
他頓時明白,又是禁制,或者障眼法之類的東西。
紅衣少女放下橫提著的木童,叉了會腰,仰著小腦袋看著木童道:
“你在這等死吧。
我拿了你的,也是我的惡金果,作為回報,讓你不被小怪獸活著吃掉,也是極人道的。
等你死了,我再把你從這里扔下懸崖,到時反正怎么著都是不會痛的?!?p> “我謝謝你了!”
木童想不出其他說辭。
紅衣少女欣然接受木童生硬的謝意,走到有月光照進的洞口,才回頭叮囑木童道:
“今晚月圓之夜,我要開始修煉了。
你也乖乖等死,可別亂碰我的東西?!?p> 說完,她跳到洞外的平臺上,席地而坐,開始呼吸吐納。
木童想起剛才撞壁而入,卻毫無所滯的奇妙感覺,對這世間之事,嘖嘖稱奇。
他靜看了一會兒修行中的紅衣少女,月光下的她顯得那么唯美,雖近在眼前,卻美的那么不真實。
這是一個自己不能理解的世界,那么的不真實。
而眼前,最真實的事卻是:他那不爭氣的肚子,在沒完沒了奏著空城曲。
他不能不顧忌女孩的警告,但實在是餓的揪心。
于是,他一邊偷眼打量著紅衣少女,一邊東翻翻西看看,試圖找到點可以裹腹的食物。
山洞極為廣闊,比木童在地球上的四口之家所住的樓房寬余許多。
除了大廳,深處似乎還有隱藏的房間,但木童也不好肆意去探看。
他簡單查看了一番,并未找到可以入口的東西,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倒是看到不少。
而最吸引他眼球的,是懸浮在一張石桌上的發(fā)光小東西。
應該是照明用的,山洞中被它照的如同白晝。
木童忍住饑餓,走近那團亮光。
竟是一只蟲兒,懸停在半空,有蜂鳥大小,快速扇動著透明的翅膀。
“螢火蟲嗎?”
木童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切!顛倒了,我是火瑩蟲。”
那只蟲兒竟口吐人言,聲音稚嫩如童子。
木童雖嚇了一跳,倒是見怪不怪了。
就是不知這么大個的蟲子,好不好吃。
木童強忍住吃掉它的古怪念頭,沒話找話道:
“這么一直飛,累不累呀?”
這么隨口一問,就打開了這只大蟲子的話匣,再也關不上。
只聽它道:
“天殺的!
人家原本是一只無憂無慮的小蟲兒,快活飛在原野任逍遙;
紅的花,綠的草,沒事還能逗逗小母鳥;
誰曾想,青天白日里,竟被捉來當了小燈泡;
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
晚上給照明,白天還要夸贊那女魔頭的好;
干的多,給的少;
這苦日子,何時才能把頭熬?
呀!把頭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