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外患未除內(nèi)罅生
木童被扶南風的話震驚到了。
赤無害坑殺祭祀幾十萬人,只為自己能夠登天成神?
這人到底是個“人雄”,還是是個“人屠”?
看來碧落天的“明劍心,斬大兄”,的確是為蒼生顧的義士行為。
自己為這樣的英雄人物辦事,還須多用些心,要盡量把密語帶給牙泗。
木童當然知道,碧落天交代自己的那幾句密語,決不是單單為了給自己在這里找個金主,好吃好玩的侍候自己。
那里面肯定隱藏著什么秘密,而那個秘密,也決不是牙泗的功法漏洞那么簡單。
只是現(xiàn)在,牙泗自宮,寸步不離地保護赤無害,又是為何?難道是出于事先知道碧落天要行刺赤無害,而沒有阻止的內(nèi)疚?
不知道碧落天有沒有料到這一點。
從他的言語可以看出,他是沒有料到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在飛來峰昏迷了多久,更不知道這山海世界距離他離開,已過去了二十三年。
木童這樣不動聲色想著心事的同時,扶南風已訓的白玉修啞口無言,那不死王再沒了那種出塵脫俗的氣質(zhì),最后,他灰溜溜地退回隊列。
扶南風俯視大殿,氣勢如同在俯視寰宇,目光從殿首巡視至殿尾,她威嚴霸氣的聲音才響起:
“‘云中不見仙神面,夢里長生終是空’,本宮告誡諸位,云夢山不是你們證道長生的道場,通天殿也不是你們縱橫捭闔的天宮,你們的立身之本是這山海大陸,你們的血脈延承也是這山海大陸的蕓蕓眾生。
如今獸族死灰復(fù)燃,而人族聯(lián)盟依舊各懷心事,明爭暗斗,你們非要等獸族大軍鐵蹄踏遍山海大陸,再把你們像牲畜一樣圈養(yǎng)起來,你們才知道齊心協(xié)力嗎?
百余年前的慘狀歷歷在目,‘弱水一戰(zhàn)’,人族拼的幾近滅種,才掙得一線生機,三苗方國也因此一蹶不振,難不成這次你們七大方伯就眼睜睜看著三苗之地的人族,孤零零地再為你們據(jù)守一次門戶?
你們當中也有不少人是跟隨帝君一路披荊斬棘走過來的,可剛過了幾十年太平日子,就把當年的慘烈給忘了,追求長生的追求長生,搶奪地盤的搶奪地盤,忙的不亦樂乎。
當獸族再次圈養(yǎng)起山海大陸的時候,你一個人在天上的長生還有意義嗎?
你那從同族偷來的地盤,獸族會認可嗎?
還是說你們鉅燕方國跟獸族已做好謀劃,將這山海世界已先行瓜分了?
說的就是你!鉅燕次王梟猛,出列!”
扶南風言罷,一雙鳳目逼視著殿下一人。
那人位列左側(cè)隊列第四位,頭上盤著粗黑發(fā)辮,身著黑衣錦袍,錦袍上蟒紋刺繡尤為扎眼,繡的是一條九首蟒蛇,九只蛇首個個張揚,露出利齒,吐著長信。
他正是北方鉅燕國的次王梟猛,之所以稱之為次王,是因為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名叫梟莽,乃八大方伯之一的鉅燕王。
這次八王朝覲,鉅燕王并未親臨,而是派了他的弟弟前來。
雖是次王,但懸葫城還是以方伯之禮接待了梟猛,朝堂站位在文武百官前面。
梟猛的態(tài)度也迥異與其他七位方伯,聽到扶南風宣他出列,他不急不緩,整理幾下自己蟒袍,才慢悠悠出列。
依懸葫國方國朝覲禮儀,方伯面見帝君,可不行跪拜之禮,朝堂稟話時,也不需躬身,但那僅限于方伯本人。
現(xiàn)在,帝后扶南風行帝君事,等同于懸葫帝君,梟猛身為次王,本該先俯首行禮,才可講話,但他非但也不行禮,言語更是不敬,開口便道:
“帝君的老婆,宣小王何事?”
此言一出,通天殿內(nèi)一片嘩然。
扶南風并無悲喜,抬手壓下眾大臣交頭接耳的低喧聲,道:
“本宮說你鉅燕國勾結(jié)獸族,你可有說法?”
梟猛晃了晃腦袋,態(tài)度依舊傲慢,道:
“帝君老婆既然認定朱厭獸藏在我鉅燕國,小王我再多說什么,也是沒啥用。
只是馴化獸族一事,大家都知道,那是懸葫帝君沒瘋傻之前特許的。
況且,我鉅燕國所馴化的獸軍,那是絕對是忠于人族的,完全聽命于我大兄,大兄長鞭所指,即使是從極之淵,他們也會眼睛不眨地跳下;或者大兄令他們跨過陰污山,他們也不會有任何遲疑,這點帝君老婆完全可以放心。
至于帝君老婆之前擊斃的那朱厭獸,那是在從極之淵邊上逮著的,我梟猛個人覺得,這事很有可能跟流沙國有關(guān),說不定朱厭獸就是從流沙國,通過從極之淵偷渡到我鉅燕的。”
蕭猛的一番話,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暗藏玄機,一語挑逗了三人。
言語輕慢扶南風自不必提,還連帶著恫嚇蓋國方伯,栽贓流沙國方伯。
這事還須詳細解釋。
當初赤無害在海內(nèi)世界的北地分封四個方國,分別是西北方國流沙國,東北方國始鳩國,北方國蓋國,而在北方國蓋國之北,還有一個又北方國,就是蕭莽為首的鉅燕國,兩個方國的境界線就是陰污山。
“弱水大戰(zhàn)”后,人族慢慢扳回優(yōu)勢,之后,赤無害率領(lǐng)人族將獸族大軍圍堵在北地陰污山外,人族與獸族的最終決戰(zhàn)之地,就在陰污山外的鉅燕國境內(nèi)。
陰污山東西連綿數(shù)萬里,西邊連著從極淵,從極淵深不可測,從海內(nèi)世界往北,直通極北之地,相傳乃幽冥界通往人間的鬼道,生靈不可入。
人族大軍最終徹底擊敗困獸,驅(qū)逐潰散的獸族大軍一路北逃,直至北荒,而那些被俘虜?shù)墨F族也是殺之不盡,最后赤無害決定讓鉅燕國嘗試著馴化獸族俘虜,以為人用,這才有了有了荒猛口中帝君讓他們鉅燕方國馴化獸族一說。
百余年來,鉅燕國和蓋國之間多有邊境之爭,起因都是鉅燕國騷擾蓋國,但由于赤無害強大的震懾力,以及陰污山的天然屏障,鉅燕國也沒有太過猖狂,只是小打小鬧而已。
二十三年前,也就是懸葫八十二年,赤無害受傷,接著又喪失心智,鉅燕國再無顧忌,翻過陰污山,蠶食蓋國的地盤。
當時他們也沒敢動用馴化的獸族軍隊,畢竟引獸族攻打人族,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那時的鉅燕國,還沒那個膽色。
蓋國方伯央奴上書通天殿,請求帝君制止梟莽的入侵行徑,當時帝君初瘋,扶南風也無現(xiàn)在這般的威信,是阿衡黃泉客舉著帝君帝后的旗幟,領(lǐng)軍逼退了鉅燕國,勒令他們還回所侵占的蓋國領(lǐng)地。
經(jīng)此一役,扶南風的威信也日漸水漲船高。
現(xiàn)在梟猛說梟莽一聲令下,獸族馴化軍就會跨過陰污山,實是猖狂至極,無視人族共主的同時,也大大羞辱了蓋國。
當然,他們鉅燕國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的確有猖狂的資本。
至于說栽贓西北方國流沙國,則很簡單。
獸族的皇族朱厭,對人族來說,一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始終縈繞在經(jīng)歷過人獸大戰(zhàn)的神修者的心間,也實在是因為那“朱厭劍影月光殺”的手段太過詭異。
朱厭一族在獸族中有著至高的號召力,在獸族中的領(lǐng)導(dǎo)地位還要略高于另一獸皇族——鳧篌一族。
而自古,便有“鳧篌朱厭,天下大亂”的說法,就是因為朱厭鳧篌天生的好戰(zhàn)本性,以及在獸族部落中的領(lǐng)導(dǎo)力。
這次獸族入侵海內(nèi)世界,三苗方國的大澤戰(zhàn)場,只出現(xiàn)了鳧篌的蹤跡,而朱厭,卻始終沒有露頭。
鉅燕國梟莽不知從哪里捉到一只朱厭,讓蕭猛趁八王朝天的時機帶到懸葫城,在通天殿文武百官面前,進獻給扶南風。
那是一只失心瘋的朱厭獸,跟赤無害一樣的失心瘋。
諷刺嘲弄意思再明顯不過,扶南風盛怒之下,一掌將五變境的朱厭給擊斃。
但明眼人都會忍不住去想這朱厭的來歷,結(jié)合鉅燕國這么多年的所作所為,很自然就能想出鉅燕國和獸族有著什么勾當,要不然為何朱厭偏偏只在鉅燕國出現(xiàn),而不是出現(xiàn)在三苗國的前線戰(zhàn)場。
蕭猛潑皮無賴一般,說那朱厭是潛過從極淵,從流沙國偷渡過去的,那更是拿滿朝文武當傻子耍了。
蕭猛話音剛落,右側(cè)班列走出一人,正是西北方國方伯,流沙國流沙王風伯怒。
此人身形修長,面容自帶滄桑特效,一看就知所生活的地方肯定盡是風沙,那些風沙侵襲,不僅在他面容上刻下痕跡,連同他的氣質(zhì),都帶著風沙之相。
他開口說話時,也像他的名字那樣,帶著——風伯之怒。
“帝后,鉅燕次王信口雌黃,那從極淵深不見底,人力不可探,乃亡靈的居所,任朱厭獸再強的修為,怎么可能過得了從極淵。分明是梟猛栽贓與我流沙國?!?p> 他轉(zhuǎn)向梟猛,厲聲道,“梟猛,我流沙國和你鉅燕國,隔著從極淵,從未有過來往,更沒有過什么恩怨,為何針對我流沙國,就算他梟莽老賊有野心要占我流沙國,你們過的了從極淵嗎?
哼!本王倒巴不得你們能過了從極淵,到那時,一把黃沙葬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