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走進的酒樓名為稻花香,酒樓之中多是琳瑯街中居住人家。但琳瑯街位于皇宮第三圍,所住之人又豈是尋常百姓可比?
就如大堂東北角兒那桌兒坐著的那位腰間挎彎刀的儒雅公子,常來酒樓之人盡是那是當朝左拾遺家的二公子,從小喜刀劍,可偏偏生在了一位正八品家中,本想到了及冠之年就到疆場磨練,可家里的那位老爺子無論如何都不放他出去,甚至不允許他走出長安城。因此這位左拾遺二公子只得挎刀在這里借酒澆愁。
秋棠剛走進大堂,便引來熟人注目,只是卻無人敢向前搭訕。誰都知曉這里是琳瑯街,每一個人都小覷不得。
稻花香共有三層,二層稱為地字閣,以供那些在長安城游玩兒,做些小生意的人來住。三層稱天字閣,以供那些達官貴人,富紳商賈來住。秋棠不顧樓下小廝招呼,直徑走上三樓。那小廝能在這里混跡,自然是有眼色的人。
酒樓小廝不在阻攔而是跟在其身后,待秋棠走上三樓,小廝弓腰笑道:
“姑娘可是來找人?可知客人住在那個房間?小的來跟您帶路兒?!?p> 小廝最是喜歡酒樓里來這些貴人,雖是瑣碎事兒講究了些,可畢竟出手闊綽啊,人家隨手一甩,自己可是得前前后后的忙活好幾天。
秋棠站在三樓樓梯口掃視了一眼,說道:
“找你們舟老板?!?p> 小廝一見原來是老板的客人,這可得好好招呼啊,說不準兒人家能在舟老板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姑娘,您這邊請?!?p> 小廝在三樓給秋棠找了一個最靠里的房間。
“姑娘您請進,您先好生歇著,小的下去招呼一下周老板,再讓下面的人給您送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這琳瑯街啊,就屬咱酒樓的。。?!?p> 小廝見秋棠臉色逐漸陰沉下來,趕緊閉嘴轉身跑出房間。下樓時小廝狠狠的甩了自己兩個耳光,你說你多這嘴干啥,這下可好,別所賞錢沒到手,反倒是惹到了老板的客人。
就如那小廝所說一般,不一會兒酒樓里的另一個小二端著一雕花兒銅壺走了上來,興許是看的出秋棠心中不悅,將銅壺放下后只說了句:
“有啥事兒您招呼小的,小的就不打擾姑娘了。”
說罷便退出了房間。
秋棠端起桌子上的雕花銅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小白瓷碗中的碧螺春色澤銀綠隱翠,茶芽幼嫩,便是不懂品茶之人也看得出其中不凡。秋棠捏著牙白小陶瓷杯微微晃蕩,嫩芽兒自小碗兒中輕輕晃動。
片刻之后木門打開,來的是一位身形矮小干瘦的歲數極大的老人,老人一襲金絲黑衣,極為單調,但若是懂行的人看見了,怕是會大吃一驚,老人身上的這身黑衣,用的乃是舊西蜀蘇州錦緞,縫織手法也是出自當年舊西蜀皇宮中秀女之手。便是桂春坊八樓的地毯都比不上這位老人身上的不料,雖同是出于舊西蜀蘇州,但做工卻有天壤之別。當年桂春坊中的地毯便是秋棠帶來的。
六十年前太奉皇帝御駕親征,十五萬秦州鐵騎兵臨西蜀國門,皇帝皇后先后戰(zhàn)死,舊蜀宮中凡是能動彈的活物兒皆被斬殺殆盡,宮中秀女自然也死于其中,此后這種縫織手法也絕跡世間。
金絲黑衣老人望了一眼門外后緊閉木門,坐在秋棠對面,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碧螺春,說道:
“今日怎上這里來了?”
“想師父了嘛?!?p> 秋棠笑盈盈說道。
黑衣老人面色肅穆,不帶一點兒笑意說道:
“說,說完趕緊離開這里。”
秋棠也收起笑意,對著老人說道:
“唐鈺應是察覺到我了。”
“唐鈺?今日回長安那個唐家長孫?”
秋棠點頭。
“他是怎察覺的?”
秋棠低頭垂眉像是做錯事了一般,小聲說道:
“徒兒,徒兒在他面前吹了一曲春神瑤?!?p> “胡鬧!”
意料之中,老人的暴怒在秋棠的意料之中,不過還是嚇的她嬌軀一顫。
秋棠低聲委屈說道:
“徒兒,徒兒也不知他這三年來變化如此之大嘛。三年前他不過是一個沉溺酒色的登徒浪子。哪知被他爹拎去守邊疆守了三年回來便成兵修了?!?p> 黑袍老人冷哼一聲說道:
“唐家沒一個省油兒的燈!他唐云怎能讓自己長孫墮落成登徒浪子!”
猛然間黑袍老人,眼神迷離,似乎是想起了極為遙遠的事情,輕聲呢喃:
“唐云,太奉太師唐云。好,好!好一個唐家步卒,秦州馬?!?p> “師父?師父?。。。”
秋棠小聲叫到,她知曉黑袍老人每回這樣便是想到了當年,不過她也實在受不了老人每次回想都是老淚縱橫。
被秋棠喚過神兒來的黑袍老人,繼續(xù)說道:
“你會無緣無故的給他吹春神瑤?”
秋棠連忙擺手解釋說道:
“近日徒兒不是為了更好的接管桂春坊去教林常之女吹簫嘛,正巧今日是在唐鈺操兵練馬的校場,這被他發(fā)現(xiàn)了。”
說到最后秋棠垂頭絞著手指,不敢正眼相看面前的老人。
被唐鈺察覺了又能如何?在長安城想要殺掉唐鈺無疑是癡人說夢?不說其爺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太師,便是只憑借他是兵修這一身份,就殺不掉他。如今就只能盼著他不會多想了。
“你再去兩三日,就不要在教林家那女子了,免得多生事端。”
黑袍老人長嘆一聲無奈說道。
“可是。。。”
這樣一來極有可能影響到她對桂春坊的接管,不管是為了蕭九遙還是為了他們的大業(yè)都極為不利。
“舍不得不幫你那位蕭公子?”
黑袍老人冷嗤一聲說道。
“沒有,師父,徒兒這不是想著接管桂春坊后更方便我們。。。。。。”
“夠了!”
黑袍老人大聲吼道,秋棠縮了縮了脖子不敢繼續(xù)言語。
“公主,老臣失禮了。公主請便,老臣告退。。?!?p> 說罷,黑袍老人轉身走出房間。
只剩下秋棠呆呆的坐在哪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在秋棠心里一直住著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有時候她真的羨慕嬌嬌,可以沒心沒肺。
只是她不能如她一樣,她是舊西蜀公主??!她肩上擔著光復西蜀的重任,她這輩子都不會像林嬌嬌那般悠閑無慮。